应天故事汇 > 于晴 > 南临阿奴 >


  五哥会不会回信呢?如果不喜欢写信,找仆役送话照样行的。五哥游走各城镇,不知道现在他在哪了?这信一来一返,她会何时才收得到?等待的日子很辛苦啊!

  五哥,前几日陛下下了个口谕,不准徐家老六出京师!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当年你要出京游历,阿奴本来要跟的,但陛下说他年纪大了,阿奴这一走就不能时刻看见我,于是硬把阿奴留下天天看他,这真真令人讨厌!陛下膝下有一女一儿承欢,阿奴又不姓萧,天天看我也没用……五哥,你是乐不思蜀了,是不?怎么都没给阿奴捎个信?阿奴真的很想你,阿奴想再替五哥写字,想念书给五哥听,想半夜学戏子逗五哥……五哥,你的兵策我都能倒默如流了,以后再也不会你一句重复好几次阿奴才懂,五哥……阿奴很想再当你手脚……

  五哥,你说,女人有这玩意是做什么呢?痛也痛死我了,将来阿奴是要上战场的人啊!要是每个月都这么痛,我岂不是要日夜祈求打战时别撞我这日子?很痛的呢。五哥,昨日陛下一时兴起,居然入夜还不放我回府,非要我陪他说说话。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有必要熬夜么?萧元夏及时求见陛下,我这才脱身,嘿,我知道他是够义气的,专程把我从宫里赎出来。不过他有点怪,昨晚他面色苍白地追上我,骂我是个没心眼的傻子,都快十三了也不知道避嫌……跟谁避嫌哪?陛下么?他都老得可以做我爷爷了呢,不不,他老得都可以做我爹了,五哥,你可别跟爹说我笑他老,我没这意思。陛下跟爹年龄相当,但,我绝对是偏向爹的……五哥,你跟二哥捎口信了,怎么不给阿奴捎个呢?是不是二哥漏了?阿奴整天缠着他,他还骗我你没给我口信,下回,你别托二哥转告,你直接写信给我吧,我已经没什么想你,不过你想我……我就一定想你的……

  她浑身湿透,匆匆走回自己的寝院。

  “六小姐?”有婢女诧叫。

  徐烈风回头看去,怀里还紧紧揣着一块白色方帕。

  “没事,不小心跌进池塘,换个衣物就没事。”她魂不守舍道:“三少爷刚也掉进池塘,受了点伤,你快去帮忙吧。”

  婢女连忙应是离去。

  徐烈风急切地一脚踹开自己房门,然后紧紧关上,心跳如鼓地摊开方帕。

  帕上尚有不少血珠滚着……是三哥的。

  她的双手轻颤,取来注满水的杯子,将血珠弹了进去,紧跟着她毫不犹豫取出匕首往自己手背一划,任着暗红的圆珠滚入杯中。

  她看着老半天,看得面目狰狞,咬牙切击,最后气得用力掷杯。她愤怒地踢翻桌椅,正要将书柜上的书本一块拽到地上,忽地瞧见柜里一角束着竹简。

  她手上动作停住,凝视竹简一会儿,才像珍宝似的打开它。

  她从五哥房里搬了一些竹简过来,天天反复读着,就怕哪日他回来随口问着,她不像信里说的那样倒默如流,岂不是令五哥失望?柜上的闲书她也一本本读着,就等他回来她可以说得精采不乏味。

  她到底算什么呢?到底是不是徐家人?连不是姓徐的四姐,都能得到父兄的关爱,那她呢?她也是哪儿来的遗孤吗?怎么比四姐还不如?她早有疑惑,处处注意蛛丝马迹,即使连五哥相貌平平,在眉目间也略略似三哥他们,那她像谁呢?像娘吗?

  还是谁都不像?

  半年前,父亲回京不慎受伤流血,她紧张兮兮先拿自己的帕子替他止血,事后她心头一动,想起自大魏的医书里看过滴血认亲的例子,于是割指融血……那次的结果跟这次一样,嘿……嘿……是大魏医书骗人还是她真不姓徐?

  她怎会不姓徐呢?

  父兄没必要骗她啊!娘亲在产下她后体弱没多久就走了,也许是这个原因,父兄一直排斥她,而身为私生子的五哥则对她没有什么敌意……

  还是……还是,其实真有徐六这个人,只是徐六早夭,她是替代品?所以,每当该穿上徐家家色时,他们总轻描描地找各种理由带过,让她这替代品没能穿上白色……

  她浑身一颤,不敢深想下去。

  她小脸埋在竹简里好久,才深吸口气振作起来。她拍打颊面,把桌椅立妥,取来笔砚,衣袖还是湿着呢,但她懒得换,直接卷起袖子,提笔写着:

  五哥,近日阿奴过得甚好。父兄轮流回京,今天三哥个性莽撞掉进池塘里,狼狈模样实在令阿奴捧腹大笑,但做人妹妹怎能见兄落难不救?于是阿奴上前想扶他一把,结果不慎也跌入池塘。三哥他在边关久了,连话都说得不索利了,他看见我一身尽湿,喊了句倒霉,随即跑走……

  “倒什么霉,都是兄妹啊。”她自言自语地抱怨:“他居然把我误认外人,以为见到我湿身毕露就要娶么?三哥眼睛比五哥还不如……”她觉得这信写得十分乏味,直接揉烂丢到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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