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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在日光下,挂环晃动了下,顺着滑落,黑金绳结的玉饰就这么吊在青箭箭羽上,随风轻曳。

  岸边一阵安静,就连画舫这头也是寂静无声。徐烈风回过神,望着那青衣男子,这到底谁啊?

  “把船靠近些,我上去看看。”她命令着。

  画舫往第八艘小船靠去。她一跃上小船,美眸再扫过对岸,这才注意到萧元夏也在场,他正心不在焉盯着他自己的长弓。

  也好,待会儿就与他说个明白吧。

  玉饰果然落在青箭上,而青箭确确实实将夏王的金箭不偏不倚地剖成两半,这眼力跟力道都是绝佳,她还真没试过这种手法,不知自己行不行?

  她正拔着箭,忽听得背后连续两声男子叫道:

  “夏王饶命!”

  “夏王,她是徐六啊!”她回头一看,萧元夏的金箭正对准她。

  嗤的一声,如电箭矢快疾而来。徐烈风顿时僵住,秀眸微地张大。

  余延显即便知道赶不上,仍是立即拽弓要追上金箭,但有人比他还快,青色的箭影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仅留阵阵残像。

  “阿奴莫动!”青衣男子厉声大喝。

  金箭直逼她的眉心,她紧咬住牙根,硬生生止住逃跑的念头,瞪着破空而来的金箭头。

  顷刻间,青箭紧附而上,强霸的箭劲斜撞上金箭,改变金箭目标,就这样,双箭自她颊面掠过,直直捅入高架上。

  双箭力道之猛,令得高架剧烈摇晃——她的心跳也差点停止了。

  萧元夏垂下目光,弃了手上长弓,他俊美的脸庞微微发白着,甚至,额面有着冰凉的汗丝。他心神不属地瞧见左侧的青衣男子,嘴角弯了弯,道:

  “阿奴是谁啊?”

  “阿奴是徐六小名,家里人都如此唤她。”青衣男子恭敬却语带冷声。

  船还没靠到岸边,徐烈风就跳下船,涉水上岸。她一听见青衣男子这说法,一怔。这人……谁啊?哪位兄长啊?

  萧元夏闻言,微地皱眉,又舒展,淡声道:

  “奴字在南临带有卑贱之意,徐家人居然这样称徐六。”他转向徐烈风,对上她的目光,随即又调开。“难怪你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你的小名,我还当你与我有隔阂。徐家在南临自有威名,他们绝不会无故替自己儿女取上如此卑践之名,阿奴,阿奴……”他笑了声。“原来我一直在跟徐家眼里卑践的第六女来往啊。”

  “你……”她有点恼了。萧元夏这玩笑是不是开得过火了点?

  “阿奴小时病弱,身子太过娇贵,咱们怕老天随时会带走她,就为她取了一个卑贱的薄名,盼她能自老天眼下留存性命,并非轻践她。”

  她呆住,怔怔看着这不疾不徐的青衣男子,嘴巴动了又动,喊着:

  “五……五……”自她了解南临奴字的意思后,心生疑惑为何家里人要这样喊她?只有五哥替她编了这个理由,即使她不怎么相信,但也只有五哥肯编这个理由,从此,她就缠着他不放了。

  “阿奴,过来。”

  徐烈风犹豫一会儿,慢步走向他。经过萧元夏面前时,萧元夏动了动,似是要拉住她,青衣男子眼尖,立即一个攥手,将她用力拖曳到身边。

  萧元夏深深看他一眼,问道:

  “徐五长慕?”

  “草民,徐五长慕。”徐烈风颤了一下。

  萧元夏笑道:

  “是你最敬重的五哥,他回来了啊。”他漠然望着她,道:“从此以后,各走各道吧,徐烈风,你这些年来,仗着夏王之名,在京城作威作福也够了,以前我怎么跟个傻瓜似的疼你宠你啊。”

  “萧元夏,你是发了什么疯?”她傻眼。

  他皱皱眉。“本王的名讳是你能叫的么?徐烈风,就当本王一朝醒来终于恍然大悟了吧。你好好一个徐家人,连点建树都没有,成天只知巴结陛下,本王劝你,多多知趣,少在本王跟陛下面前出现,多学学你父兄吧。本王将跟……秋萝小姐结亲,你好自为之,往后你我一干二净,莫要再纠缠本王。”

  徐烈风不只傻眼,还头晕脑胀了!眼前这人在说什么啊?这是萧元夏吗?怎么才一个大雷雨,就把他给击得这么离谱!

  就算那天他被猪油蒙了心,说要她当王纪,事后想反悔,可以啊!直说就好!她本就无意啊!现在是怎么了?为了与罗家小姐结亲,所以不惜牺牲他们从小到大的铁交情吗?还是……所谓的铁交清,又是她在一厢情愿了?

  怎么……她一直在一厢情愿呢?

  她搜寻萧元夏的面容。他的情绪不明显,隐隐带着敌意与决裂。

  她张口欲言,想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他此刻无情的眼睛带着鄙夷……他……他发现她才是真正的劣民之后了?

  “如果……”她咬住牙根。“如果陛下肯允徐六出京,徐六愿一世留驻边关。”不是她不肯建树,不是她想没出息……他明明知道的!南临或许曾有女帝,但绝无女臣,她身为徐家人又是女子之身,唯一一条路就是远赴边关,生死尽献南临。

  他嘴角绽出讥讽的笑来。“你,徐烈风,生是南临人,死也只能是南临鬼。莫说陛下,就算是将来继位的陛下,也不会让你离开南临京城半步!”语毕,他转身上了马。

  徐烈风挣开身后人的力道,奔前几步,瞪着他大声问道:

  “萧元夏,方才你是真想杀我?”

  萧元夏眯眼,手里马鞭骤然紧握,往她打去。

  徐长慕眼明手快,举臂替她挨了一鞭。

  萧元夏笑道:

  “徐五好俐落的身手,好疼惜妹子的心。莫怪本王,本王只是替徐家教训一下不成材的徐六。”他瞟着她难掩震惊的神情,轻笑一声,拉过缰绳策马而去。

  天下细雨又开始落下,徐烈风怔忡地看着那消失的骑士半天,她意识有人在看她,她回头,对上这满面油彩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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