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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想将你身心都藏起来,只让我一人独占着,只有我能碰着你摸着你,不让旁人看见你一丝一毫……

  五哥他……话没说全,有些话他是含在嘴里的气音,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是怎么了?五哥他……他……

  他掩去眼底所有夺目细碎光采,轻笑道:“阿奴今日真是漂亮,这妆真是点得极好,将好好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原形毕露在大伙面前,旁人不知情的还当你不甘心夏王呢。”他打着趣,见她整个人呆住不言不语,问道:“怎了?”

  “……没……没……”她的神魂好像整个从躯壳抽出,飞出南临找不回来了。“五哥……对,我只是想说……别……别……老是熬夜……小心眼力……”

  “你不是也陪我一块熬么?”他笑。他在府里续写《长慕兵策》,有时写得太快那字乱到一如目力不清时,全仗她一字一字重头抄写。

  她神魂终于拉回一半,想起他刚才未说全的话,面腮又红。她连忙改话题,说道:“容生也说,将来要有机会,他希望我去小周国一游,他会随我去尽地主之谊。”

  徐长慕闻言,轻笑道:“那只怕,你没有机会再出小周国。”

  那语气,带点对学士容生的不以为然。她诧异地看向他,问道:

  “他想杀我?”

  “傻子才杀你。”他笑,弹了弹她的额头,慎重地说道:“阿奴,各国各管各事,唯独兴建学士馆是各国共同的作法,你懂么?那正是各国极需专才之故。诱之威胁之收买之,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南临,尚不知人才的重要性。”

  她一怔。“我……能对小周国有什么帮助?”说得好像她也有能力一样。她只是一个替陛下解闷说趣的小丑而已。

  “阿奴,你看轻自己了。”一顿,他又道:“小周国最需替换的,就是君王,人才次之。容生他们动不了君王,以为送上军事专才,就能护住小周国周全。他岂会不知,君王不重用,就算送上千万人才又有什么用呢?”

  徐烈风抿抿嘴,瞄着四周,确定没有仆役听见他的前半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上前搂了一下他的腰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又迅速退回原地。

  她低声道:“陛下将五哥呈上的建言全都锁入宫里不采用,没关系,将来……陛下一定会明白的。”她知道自己说得很空泛,陛下怕是一世都不会用五哥的建言,她只是想……再让她多作作美梦吧。她没忘了他在牢里薄情的那番话,如果家人有愚忠,君王也不肯用,那他就谁也不欠地一走了之。

  他留在南临,只会令他的才能被抹煞,她也不认为她自己真比他的前程还重要,他没法等她太久的,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先走……

  “不就说了,我不会先走,等到你能离开南临了,我再带你一块走。”徐长慕看穿她神色极力掩饰的脆弱,不容置疑道。接着,他轻弹了下她额头。“走了。晚些时候还要让阿奴替我抄写呢。”

  她跟在他身后,忙着用内袖抹去脸上一些胭脂,不让自己太过美色。现在她……她也觉得干嘛妆得漂亮给外人看……给五哥一人看见……好像就足够了……

  她手里忙着擦,嘴里应道:“没问题。五哥,别再写得太晚了,我都觉得干脆我搬去你房里睡算了。”

  走在前头潇洒的男子足下几不可见地一顿,让此刻敏感的她马上胀红脸。

  蠢阿奴,你在扯什么啊!她想着。

  徐二领着徐家上下在门口,徐家人在门外,奴仆在门内全数跪着。徐二与徐五在前,徐四与徐六双女在后。

  夏王与王妃的车辇仪仗快接近徐府了。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里,她听见徐二轻声跟徐五说道:

  “年后我跟定平将回去边关,府里大小事就交给你,阿奴……陛下不会让阿奴出事,但最好别让夏王再靠近了。”

  徐烈风瞄瞄徐二的背影,又看向身侧的四姐定平。四姐一点也没反应,是没听见么?怎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她听见五哥一口承担下来。徐二接着道:“你再想想,如果心里决定了,无论如何我们先让定平回来与你成亲。”

  徐烈风垂下目,盯着自己的衣角。都不是亲兄妹……是不是因为她是劣民,所以二哥从不考虑她吗……她傻了啊,她在胡想什么啊,五哥是五哥啊……

  车辇仪仗已至徐府面前,她微微瞟着,入目尽是绵绵不绝的大喜色。

  “臣,徐姓一家,恭祝夏王与王妃,百年好合。”徐二高高朗道。

  她的声音混在其间,不算特别明亮,没有任何恨意,就当是祝贺以往自己认定的朋友。

  良久,她腰都有点酸了,才听见萧元夏道:“原来是经过徐府了啊。”

  “正是。眼下正是徐将军府邸。”她听出这是附马的声音。她又偷瞄着,骑马穿着绣有银线的红袍,原来附马是婚礼的开道人。

  开道人是每至一府,替皇室新郎倌解说此处住的是哪位重臣,新郎倌须感谢这位臣子为南临的尽心尽力,才有今日的皇室,彼此礼尚往来一番。

  果不其然,白马上一身喜袍的夏王,说道:

  “快起来吧。这么多年多亏徐将军一族给南临百姓安定的生活,本王一直没有好好谢过徐将军呢。”

  她的腰板终于可以挺直了,但她目光还是依着礼俗不能直视皇室新郎倌。

  似乎有道目光落在她面上久久不去,她前头的五哥动了一步,巧妙地掩去那道目光。

  “走吧。”夏王淡声道:“别误了时辰。”

  她忽然想起,以前曾跟萧元夏说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能穿上徐家的白色,定要他看看好不好看。

  原来,还不用等到人老,物是人非就已经先到了。

  “哎啊,瞧我忘了什么。”附马俐落地跳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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