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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什么伪造圣旨?近年父皇已将许多事务交予本公主与夏王,这圣旨即便是本公主写的又如何?南临徐家居然是劣民,这事你们隐瞒了多久?你这劣民,取代胥人,享尽了多少荣华富贵?你生性骄纵,一年多前怨恨陛下赐婚夏王与王妃,已是心怀歹毒恶意,如今查清你们徐家不过是劣民假冒欺君,下旨阵前换将,你居然恶胆顿生,想毒死父皇,幸得天可怜见,不教父皇死在一个劣民手上,人证就是目睹一切的江公公。徐烈风,你的胆子究竞是谁给你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凤公主咬牙切齿道。

  现在是换戏了么?怎么她认不出眼下唱的是哪一出呢?徐烈风恍恍惚惚地想着,当她听完大凤公主罗织又臭又长的罪名后,已是错愕地无法言语。

  “来人啊!”

  “不对!”她大叫,连忙揪住夏王的袍袖。“萧元夏,为什么要栽赃我?我不计较你怎么对我啊!你大婚时我替你开路便是两清,我不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要害他们!”萧元夏一时推她不开,大凤公主跨步向前一脚踹向她的肚腹。

  大凤公主转头朝他冷声道:“你对她心软的话,就是自己找死!”她上前又狠狠踹了痛得滚在地上的徐烈风两脚,恨声道:“就是你这般狂妄,才叫人恨之入骨!南临皇室是欠了你什么?什么叫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即使是真正的胥人一族为皇室做牛做马都是理所当然,怎么?给了一个梯子就想爬上天?小小的劣民也敢争宠!来人!把徐家老六关入天牢!”

  有卫士将她拖了起来。她不甘心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刹那风云变色了?今早她还想着年节将至,今年不知谁自边关回来?徐府大小事她也在帮忙打点着,她得再用点心,好让父兄无后顾之忧,好让五哥尽心他自己的事,怎么转眼间成这样了?她拼命挣脱,一个接着一个卫士试着押住她。

  “用力抓!都不敢抓么?她意图谋害陛下,你们是想跟她同罪?”

  一个卫士拖她走过夏王身边,拉扯着她的长发,拽下她的耳饰,让她活生生耳垂裂开,鲜血直流,萧元夏眼底微缩,道:“连抓个人都没有点诀窍吗?”他直觉伸手要让那卫士放松力道,哪知她猛地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他袖里臂肉。

  狠狠地,没有余地的咬。

  他的面色蓦然发白,却没有抽回手。他对上她燃满恨意的眼眸,轻声道:

  “你,不该出现在山壁画像里。没有人,可以允许,自己足下的王土,到头只是一场笑话,是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神人守护。”

  有人卸去她的下颚,痛得她神智遽散,松了口中利齿。

  她顿时失去声音,无力地被拖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淡然地看着父皇遗憾的合目神色。

  他又唤来江公公摊开绢布,再次确认最后一幅那个带疤的女子就是烈风。

  他轻轻抚过那女子的脸失了神,臂上时鲜血滑落,滴在那女子的衣裙,他一愣,连忙要拭去血珠,哪知愈是用力擦拭,鲜血愈是晕开,一时间,仿如……仿如女子坐在杀戮战场间鲜血环绕。

  “萧元夏!萧元夏!萧金凤!你们合谋害我!我没有要害陛下,你们丧尽天良!居然敢在陛下驾崩后残害忠良!”她紧紧攥着铁栅栏,对外大喊着。

  天牢外的狱卒俱是一颤。

  “萧元夏!你嫁祸我!你嫁祸我!那碗毒汤药是你带进去的,与我何干!萧金凤!你怎能假冒陛下阵前换将!小周灭了啊!你换下我父兄,谁还能去打?萧元夏!”她用力摇晃着铁栏杆,费尽办气嘶叫着。

  狱头面色越发地白了,带着几名狱卒进来。他叫人点燃角落火把,阴亮的光芒让他一眼就看见徐家第六女衣衫略为凌乱,一如她被关入天牢的时候,她的面色愤恨,发间头饰尽皆散去,实是狼狈至极。

  他微微颤抖,低声说着:

  “六小姐,就算有冤屈,你在这里说……那些大人们哪儿听得到,是不?”

  徐烈风怒声道:

  “我就是要喊得人尽皆知!让人知道萧家子孙干了什么好事!萧元夏拿了毒药在我身边砸下,萧金凤自认圣旨是她所拟,我不是罪犯,我是人证……”

  “六小姐!”狱头喝住她。“你在此吆喝什么?你再吆喝,就能清白么?你关在此处足足三天了,你可知外头已生南临女帝!”

  女帝?她一怔,脱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陛下遗诏已宣,大凤公主继位!”

  “绝不可能!”她叫:“陛下遗诏该是夏王!绝非萧金凤!陛下亲口对我说,怎会有假?”

  狱头的面色已如死人般的苍白。徐家人一向忠心,怎会说谎?徐六名声虽不如她其他兄长,但也只是打架闹事,没有耍过说谎离间的阴招。他牙齿打颤,试着和缓说道:

  “六小姐,我们只是替皇室做事的奴才,只是守着天牢的小人物。不管曾发生过什么,如今大凤公主继位是事实,请你念在小人以及这些奴才家里还有人要养,不要累及咱们,行么?闭嘴吧!你说得愈多,我们这些人会没有生路啊!会被灭口的啊!”

  徐烈风冷笑一声。“你要我忍着冤屈为你们着想,那你们有为我想过么?如今萧金凤继位,我要不闹个人尽皆知,只怕就这么默默给害了,你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却要我为你们想?”

  狱头有些狼狈又恼怒,最后,他气愤喊道:

  “姑奶奶,你姓徐啊!你就不能为南临想,为咱们想想吗?不管谁对谁错,谁害了谁!眼下南临新王登基,手足和顺,一切太平,为什么你非得揭破它,闹个不安宁呢?”

  她闻言,瞪大了眼。

  狱头不敢直视她那仿佛在说“原来我姓徐是错的,原来我姓徐,生来就是为南临做牛做马,至死方休,哪怕被人栽赃也要一口忍下”的眼神。

  “姑奶奶……”他有点恼羞成怒,但语气勉强放轻:“请你,饶过我们一命吧!你住了嘴,咱们天牢里所有的兵卒都会感谢你的,我们还想……想活着回去见一家老小。你或可等等,也许徐将军返京后,可救你一命……”

  她嘴角微微掀起,眼眸却慢慢转红。“他们回来,只怕也是死路一条,是傻了才会回来。”所以,别回来,不要回来!

  连五哥都别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狱头大骂:“老子还怕他们回京呢!皇室怎会无故害徐家?只有你这个徐六!只有你才会闹腾出事,令皇室不得不下手!要说害徐家,你徐六就是罪魁祸首!你为南临做过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为你赔命!”

  他见徐烈风仍是冷冷笑着,一咬牙,吩咐手下取来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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