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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五哥……你不爱穿白色吗?”自来村落后,不,正确地说,自父兄走后,他就再也没穿过白色。

  他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轻轻一笑:

  “阿奴现在才发现么?那种颜色不过是徐家的枷锁,徐家差不多都走了,南临君王是怎么对他们的,你最是清楚。我对南临一点留恋也没有。”一顿,他又忽道:“在国外四年,我走过大魏、北塘、西玄等大国,又去过一些小国,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阿奴觉得我太薄情吗?”

  徐烈风柔声答道:“那一定是五哥还没有找到可以留根的地方。”

  他看着她,笑着:“也许。阿奴的根,却在南临了。”

  “我……”

  他将湿答答的衣裤全塞进她怀里。“阿奴要我裤子,现在我给你了,接下来呢?”

  “……”五哥你这是要我替你洗吧?但她仍是紧紧攥着他的长裤不肯放。

  徐长慕见她跟防贼似的保着他的长裤,心里又愉快起来。他道:

  “昨天我听说,今日有抢裤求亲。之所以用抢,就是趁其不备,你要不允我婚事,我就不还你,叫你光溜溜的没法回村落。”

  “好毒……”这已经算是霸王硬上弓了吧?

  “所以呢?”他笑,很拽地看向另一头,没看着她。

  “五……五哥,你……你……愿不愿意接受阿奴的……求亲?”

  “如果不愿意呢?”

  “……五哥不愿意,我……我……就不还你长裤……”她说得好艰难,只觉立场整个颠倒了。

  她偷偷瞄去溪边,发现二哥正注意这头。她脸上烧得厉害,她不还长裤还能怎样?他又不是没穿衣,难道逼他脱裤子吗?

  “哎,这可怎么好呢?……”

  她咬咬牙。“五哥存心戏弄阿奴吗?”

  “也不是。只是,我还在想,阿奴为什么要求亲呢?”他美目终于转了回来,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紧紧缠着她,不让她回避。她徐烈风什么都没有,就是够胆子!她坚定地报以回视,清楚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五哥!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五哥了……”她从袖袋里小心取出蝙蝠帕子。那帕子都经过三、四年了,居然如全新的一样。

  “五哥捎这帕子给我时,还没喜欢上我,但,这时候我心里早有五哥了!我比你早,当然由我求亲了!”她无比豪迈,豪迈无比地说着,豁出去了!她假装站在此地的自己,戴了好几层面具,谁也看不见她此刻赤裸裸挖出来的情意。他轻啊一声,自腰间取出绣着小青蛙的帕子,故作姿态地回忆他是何时拿到这帕子。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别装了你!

  他慢条斯理道:“我回南临才拿到你这定情物,确实你……比我早啊,那你主动求亲也是应该。”

  她闻言一噎,索性充耳不闻了。

  “瞧你害羞的……”他当着她的面,轻轻吻上那帕上小青蛙。“这小青蛙啊,我愈看愈欢喜,我就允了你的求亲吧。徐夫人,以后你就陪着你夫婿飞遍天下寻找可以留根的国家吧。”语毕,他拿出自己的学士方牌,乾脆地一折,断成两丰后毫不留恋抛到草地上。

  “五哥你……”

  他抬眼凝视她,笑道:“在此之前,我就陪着你留在这小井底吧。”

  徐烈风被震住了。学士牌子代表一个学士可以毫无顾忌地游走天下,天下各国君王也得尊重他们,没了学士牌,意指此人已被国籍锁住,从此,他不再是学士,只能被当成一个效忠南临的南临人……

  “带着一个心有牵挂的阿奴走,还不如,这几年就姑且妇唱夫随,等到南临解了围,你须得一世夫唱妇随,我要你做什么、要你去哪儿、要你活多久、要你守护着我,你都得做到,行么?阿奴?”

  蓦地,热气涌上她的眼儿,她强忍着,忍着忍着,眼眶都红透了。她哑声道:“好!五哥最会以债养债了,五哥暂且把债都记下,阿奴答应你,我跟你,绝不在南临结束,阿奴这只小青蛙,还想让你叼着走,到那时夫唱妇随,阿奴都双倍还你,定教你过上比学士还好的生活。”

  徐长慕闻言,深邃的美目噙着春风笑意。这学士生活哪及得上她?当日在学士馆见到她,她光彩夺目地陈述火攻防术,加以同一偏才,不免令他砰然心动,首次有了夫唱妇随的想望,却没料到这个少女是他心里一直挂念的妹妹阿奴。相互切磋,夫妻共同在他国战场上实践己身理念的想法,顿时被他放弃。他只想带她远走高飞,护着她宠着她,让她避开南临这个兵事专才实践理念的最佳立即战场。

  他上前一步,等着她也主动跨前一步来到他怀中,他才环住她的身子,让她一头过腰的白发悉数都圈在他的怀抱里。他清傲但隐含柔情,在她耳边低语:

  “阿奴……自们成亲吧。”

  让他这个丈夫一块分担,陪着她还清胥人的血、疼她的陛下,以及她认为欠过的南临人情,一并还清后,那时,她就真真正正是徐长慕的阿奴,与他人或胥人再无干系。

  半个月后,南临边关―

  “南临长慕?”方三郎惊声叫道:“人在哪?快叫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见他!”

  徐长慕!徐长慕终于出现了!方三郎匆匆随着这名徐家军往外走去。

  一名年轻男子负手站在不远处,不必看那美丽的相貌,就知道他必是学士解非——南临长慕。

  那一日学士馆的学士解非,他印象极深,有意结交,甚至想留住这个学士解非引为知己,将来成为自己专属的军师,后来知道他就是徐五长慕时,他只觉有点遗憾。

  他由已逝的帝夫那里得知徐家上下是劣民,徐五长慕不会得重用,正是方家出头的好时机!

  是啊,时机是到了,他也有满腔热血愿意奉献给南临,南临百姓不要再尊徐家为神了,南临还有个方家啊,给他们机会,方家也可以成为南临的神啊!

  时值今日,他每每回忆学士馆的那一日,懊悔与钦佩不时混杂在心头。

  徐长慕早有远见西玄有意对付南临,他怎么不说出?还是,他说了先皇根本不听?出自他手的兵策与军甲,都扣在宫中,直到现今陛下才得重用,还来得及么?来不及了!

  每个京师贵族安逸太久了,都以为南临国运昌隆,不会有事的,论兵有兵,论将有将,知情的人都知徐家是冒充的劣民,全数阵亡不意外,南临还是有未来的。那是他们没有经历可怕的西玄阴兵!

  就算当日学士解非有意鼓动,这几个月来京师陆续有年轻人参军,但,这些人连实战训练都来不及,而他手下的军兵就像大风吹一样,一次又一次急遽的消失,在战场上打扫到的,只有肢解分离的南临兵,哪来的全民?

  他是不是该庆幸,刚登基的萧元夏是三代帝王里唯一在关切边关战事,愿意全力支持,而非如以往鸵鸟的萧金凤?帝夫怎么死的,他也不想理会,只要能保住南临,他愿意牺牲自己,可惜……他好像……力有未逮了。南临皇室召南临长慕回京,他根本不抱希望。他后悔极了当日怎么不救徐六,怎么不劝帝夫放弃监斩徐六?如果当日徐六未死,也许还能得他相助……今日,简直是曙光啊!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这个人才!

  “方将军。”徐长慕微一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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