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于晴 > 探花郎 > |
十七 |
|
“想?想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穿透她的想法。 既以兄弟相称,他就要她全然的坦白。就算不透露她最终的私密,也要她不以虚伪言辞来应对,以保她的真心。 这一点,她岂会不知? “想当官究竟有什么乐趣,等我想透了,小弟自然辞官回乡。”她微笑,黑眸半垂,认真许下诺言。 这一想,想了三年有余。 三年来,谭碔砆的官运平平,仍是翰林院的学士,平日负责编修,行事极为低调。 若有人想起她来,大半是记不起她的名字,只有一句脱口: “就是那个聂爵爷的断袖同好嘛。” “听说是义结金兰,是兄弟,不是断袖!” 如果有人为他们解释,必也有人回答: “那只是一个借口。君不见聂爵爷待他极好,轿不可与人同坐,屋不必与人同睡,一日六餐皆由专人送来,甚至有一回,聂爵爷竟送他一枝簪。簪呢!女人家用的,这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咦?你从哪儿听来的传闻?” “不知道。” “不知道哪儿来的,你又怎知道这件事?” “少跟我咬文嚼字。反正有人传,就有人听;有人听,就有人说,不然你回头看看那个翰林学士,是不是真的唇红齿白?这样的少年连我地想要……” 细碎的消息由四面传来,耳朵无法封起,即使是不想听,也身不由己地听了不少。 白白细雪纺降,片片飘落在他的官服上,他轻轻撢开,动作流畅而潇洒,身边的官员一一越过他,不忘恭喜二声,眼光彷佛有所钦羡,亦有妒忌。 钦羡他翰林为官三年,便被预测入主内阁最有希望的人选;妒忌他的才学与时运,有岳家当雄厚靠山,他在朝中的地位只升不降。 他是个正常人,有妻将要有儿,无法理解这些奇怪的癖好,只明白他与谭碔砆,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顺着一片雪花望去,瞧见谭碔砆缓步走在他的身后,落雪飘在鼻尖,谭碔砆懒得挥开,只是皱起鼻子动了动,让它滑落;双手互插进衣袖之中,两颊冻得微红,眼眸呈半瞇。 不由自主的,他放慢脚步,让其他官员先过。 “碔砆,你还好吗?” 她掀了掀眼,强打精神,笑道:“我好得很。恭喜,显亚兄,我在这里先祝你今年受封为内阁大学士,嫂夫人也有好消息传出。” 他挺起腰杆,颇为得意,但一见谭碔砆的脸色疲惫,清丽笑颜却显真诚,不免一时失了神。周旋在百官之间,他虽极力打点人际关系,却也心知肚明旁人对他的妒忌;唯有谭碔砆,不曾妒忌过他。 “显亚兄?” 他回过神,拱手笑道:“今日是新年,我也祝你……祝你……” 祝什么?祝谭碔砆官运亨通?真的不是有心贬他,他人虽好,但头脑连庶吉士都不如,真不知他当年如何考中探花的? 那就祝他……人比花娇吧!纵然自己是正常人,不曾对碔砆生过非分之想,但最近愈来愈觉得碔砆容貌偏女相。三年前,他是稚气少年;三年后,他过弱冠,非但不增男子气概,反而越发清美。 私心认为全是聂沧溟惹的祸。 “就祝我,明年没这大朝仪吧——”她咕哝道。从晨到暮,好好一个新年,就这样跟百官站在奉天殿上,大喊万岁,累也累死她了。 谈显亚耳尖,吓了一跳,当作没有听见,以明哲保身。 西华门就在眼前,皇宫之内不得坐轿坐车,一出门便能搭轿回府休息,众官相互拥挤,冲散他们,谈显亚忽然脱口低喊: “碔砆,你想回家吗?” 她回首,笑道:“想,好想极了。” “那……在外头等我,我送你一程吧。” 她看他一眼,掩去呵欠,不努力钻出人群,反而顺着人潮缓缓走出西华门。 西华门外,百官散去,或以乘马,或以坐车、坐轿。她蹙起眉四处张望。 “恭喜贤弟,又平安度过一年。” 她的身边传来淡笑,随即披风落在她的身上。 不必抬眼,也知身边站了谁。她玩笑道:“恭喜大哥,一年来又老了不少。” “我今年二十六岁,已有白发数根。”他叹道。 她轻笑出声,抬起脸打量他。“有白发是表示大哥为民烦忧,为国尽忠啊。” “而你,却是先天下人之乐而乐,后天下人之忧而忧。” “那是因为天塌了,也有大哥顶着,我忧心什么?” 就是如此啊。为国家烦心,不致异极;为她日夜担心,怕有人发现她的私密,这才是主因。原以为三年前她锋芒毕露,将来前途难以形容,哪里知道她确保有人当她靠山之后,她变得……散漫了。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