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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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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没听见,起身面对他,但目光越过他。“其实我是骗人的。我娘疼我,但一发现我是不死身,就亲手杀死我。木梳是我五十年后回那栋木屋里拿的遗物,匕首则是我娘亲自刺进我额间的那把。”焦点凝聚了,挽泪正视他,轻声说道:“你也给我一点东西好吗?” 他蹙起眉。自从大雨过后,她彷佛失了瑰,少有激动的时候,让他既担心又不能表露他的担忧之情。 “你要做什么?” “借寿之后,我就要离开你了,难道不能讨一些东西作纪念吗?”到头来,她讨到的都是不爱她的人身边的东西。 “挽泪,你好好想想,孤独一生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修法修心。” “我要你的一撮头发,好不好?”她将匕首交给他。 冷豫天凝视着她,低叹口气,俐落的割下一撮发放在她的手里。 她小心翼翼的用红线绑起,也放进怀里。 她露出浅笑。“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若来不及借寿,我可不管。” 纵然心里觉得有异,却感觉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转身走向屋外,暂时摒除要她修行的念头──这可以稍后再提,孙众醒却不能再等了。 挽泪走到供桌之前十步远的距离,四周有符咒围绕着她。 “挽泪,你切记,就站在那里莫言莫动,不要应声,若是怕了,就闭上眼睛不要看。” “我知道。”她微笑。究竟他是担心她或者是担心借寿失败? 是后者吧。 这两个多月来,说是死了心,不如说当她厚颜无耻的以肉体求他施舍他的爱给她,而他却断然拒绝时,她的心就凉了、冷了、结冻了。 他是个神啊,为什么神的地位会如此崇高,而她这个小妖却比人类还不如?是世间哪条法则规定的?就因为神有大爱,她没有吗? 她只是想要爱他,而他却以神的身拒绝她。 他想引她入门。这两个月来,他丝毫未理会她的转变,只是带着她赶路,只是每天不停的说着佛理,每天忙着与她保待距离,只是以神之身逼她向佛。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 可是结冻的心还是爱他啊,只是明白这份爱不可能得到回报了。 得不到回报,她还活着干什么?这些日子来过镇不入,怕的是什么?怕的是她的眼睛吓到了人。她就算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冷风阵阵吹来,轻轻掀起符咒,他在作法,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留下最后的回忆。 铁练声从远方传来,绕着屋子久久不停。她闭上眸子,唇畔浮起奇异的笑。 “孙众醒,孙众醒,还不快速速现身!”空气中飘汤着诡谲的呼喊。 她张开银眸,见到符咒外围有影子,她张望,赫然瞧见拿着阴间手铐脚镣的牛头马面徘徊四周。 他们的面貌并不讨喜,甚至对人来说是可怕的,但拥有美的皮相又如何? “孙众醒,孙众醒,你命该绝,快快现身,莫要躲藏起来。” 挽泪望向冷豫天最后一眼,朱唇掀起,缓缓开了口:“我没有躲藏。” “有声音?你在哪儿?怎么只闻声音不见鬼影?快报上你的姓名,再不报,误了时辰,就上阎王那里告你一状。” “我叫孙众醒,你们瞧不见我吗?我就在这里。”她话一说完,四周符咒猛然烧起,冷豫天浑身一震,被震得连退数步。 她诡笑的望着牛头马面越过符咒飘来。 “你就是孙众醒?”牛头马面靠她极近,放大的脸庞这近她,仿佛在确认。 “正是。”她连眼也不眨的。 “既是命尽的孙咒醒,就快随我们回地府去吧。”牛头马面确认无误,左手一勾,勾出她的魂魄,她的肉体立即倒向地。 “挽泪!”冷豫天大惊,顾不得破了的法术,快步奔向前。 牛头将手铐脚练扣上她的四肢,马面瞧向冷豫天,“他在叫谁?”世间人能见到他们的只少数,但并不表示没有。 “管他在叫谁,快快回去覆命就是。”拉起练子,扯动挽泪的魂魄。 “两位鬼差请留步,你们捉错人了!” “捉错?她是孙众醒,没错啊。” “我是孙众醒,”挽泪微微侧头,凝向他的目光,在笑:“我命该绝,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从此以后不再受苦,真好。” 冷豫天怒叫:“挽泪!你何苦?你可知你一入地府,要受借寿罪判,为人无故延寿,违反天理,罪不轻啊!你留下来,有我保你,谁也不能动你!” “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怕。”牛头马面每走一步,扯动锁练就震动一次她的魂魄,让她的魂魄如铁刺刮身般的痛苦,她咬牙忍受了。忍得了这一时,她就得偿所愿了。 重新投胎,不为人,只作畜性。 “挽泪!”冷豫天流露怒容,扑上去欲抓她,却抓不住她的魂魄;她破了法,神仙也难救!是存心要他……要他心如刀割吗? 他要她修行,是为保她,如今她死了,他还能保什么? “就因为我说我不爱你,所以你自愿舍弃性命去赴黄泉之都?” 挽泪被一步一步拖着走,她回头轻笑摇头,说道:“我……要证明,证明就算我死了,就算喝了孟婆汤,就算我们无缘无分,就算来世为畜牲,我也不会忘了你,我要证明人世间的爱绝下像你所言的短薄而自私。”不再眷恋他,她回过身,飘飘幽魂随着牛头马面而走。 “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呢?嗤,神无情,人也无情,不如做个畜牲好,吃喝拉撒睡,不会心痛,不会悲哀,不会爱人,畜性好,好过神与人……”声音愈飘愈远,终至不见。 冷豫天一路追上去,喊着她的名字;她不理,让他又急又慌又害怕,生怕她一进地府,就难再救! 岂止心如刀割,她的赴死吓得他心神俱裂! 她的用情……真有这么深吗?脑海凌乱纠结一团,只有一个念头──要救她! “冷兄。”谈笑生本来在城隍庙里借宿一夜,听见有人在叫,他出来看看,看见眼熟的人,他喜道:“你怎么突然在这里呢?你在叫谁?挽泪姑娘呢?”连珠炮的问题冒出来,却不见他回答。 幽瑰消失在城隍庙里,他猛然喉口涌上甜味,猝不及防的,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冷兄!”谈笑生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欲扶住他,“你有病在身?”天人怎会有病缠身?心头才觉自己的念头好笑,就见到冷豫天又呕了一口血,一口接着一口,仿佛要吐尽全身的鲜血,两人的衣袍染血飞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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