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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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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的眼发亮。“你同老爷青梅竹马?”她放下红红,任她在屋子里乱搞,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显有长聊之意。 “青梅竹马是不敢当,不过老爷在书楼读书写字,小的在庭院打扫,也勉强可以说是看着老爷长大。”他扬眉,罔顾红红爬上他的椅子,拿起沾墨的毛笔在桌上挥洒。 “夫人有事尽管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老爷他……小时候也同现在一样吗?”她渴求问。 心底暗笑,王莫离表面却摇头叹息:“其实,老爷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自幼在已故老爷的教诲下,读书习武不说,若是缓了缓进度,准吃皮鞭,下回你仔细瞧瞧,是不是他的背后有鞭痕,那是已故老爷留下来的;加上老夫人早逝,从小老爷面对的只有严父、严师,哪里懂得柔情呢?也难怪如今他对三个孩子冷冰冰的,八成只知循着已故老爷的路走,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软调子的亲情。”语毕,长吁一声,颇为惋惜。他的头垂下,黑眼睁得大大地瞪着地面,彷佛怕随时眼角弯起来。 啊,她在心疼!霍水宓惊诧地发现这个事实,不不,不算惊讶。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只要是对上老爷的事,她的心总会微微发疼的。 原来,老爷幼时也过得不好,她该如何做才能让老爷忘掉那段年幼的过去?在徐府,是老爷一点一滴地教她近忘了过去心灵上的拘束,甚至,她开始以为她有价值了,因为老爷放手让她去做……让她跟着王总管学账、让她跟着向阳习字,老爷教她游水,甚至有闲余时间,他会说些生意上的趣闻让她分享;只要是她要求的,老爷没有不允的。 他建立起她的小小自信,原来,一个女人也能有自信的。在娘家,她被教导成一个无能的女人,不但无能而且无用,女子生存的目的就是生下夫家子嗣,然而在这里…… 她开始认为她不再是以往的霍水宓了。 她是有价值的“徐霍水宓”,虽然,在外人的眼里、在后代的子孙里,充其量她只能是个没有名字的“徐氏”,但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在老爷的眼中,她是有价值的妻子。 她该如何才能“报答”老爷这份恩情……不,不能算是报答,这牵于她的心,她不再想让自个儿的心发疼,她必须让老爷得到最好的…… 对于老爷,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 王莫离言尽于此。再说这话题下去,只怕非得笑场不可。瞧,他的眼角都流下泪来了,不是因红小姐攀着桌角,在他衣上画起图来,而是太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咳了咳,拭去眼泪,勉强导回正题,道:“夫人,你拿着账本,是出了甚么问题吗?” “阿福!” “夫人!”阿福大老远地就看见夫人走过来,原本在偷懒,赶紧装作辛勤地清扫落叶。嘿,他够聪明吧!下午,佣人能躲在屋里偷懒就偷懒,但他偏偏站在园中央努力工作,以为他良心发现吗?哼,现下夫人是老爷跟前的红人,多巴结巴结是没错,在宅子里只有他有远见,先摸清夫人每日路线图;他知道夫人从王总管哪儿学账出来后,必到徐向阳那儿习字,偶尔老爷有空,便陪着她走上一段路,今儿个老爷虽然没来,但给夫人留下个好印象总没错。 “哎哟,还有红小姐吶,不午睡吗?瞧,这儿有只鸡腿,红小姐要不要吃?”从账房兄那里拿来的鸡腿虽然凉了,但顺水人情不花钱,值得。 红红瞄了他一眼,昏昏欲睡地埋在霍水宓怀里。在王莫离那里玩累了,有点困了。 “你自个儿吃吧!阿福,怎么园里只有你一人? “咳,我……向来尽忠职守嘛,佣人就要有佣人的本分,旁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阿福一向秉持着吃人一粒米,当泉涌以报,何况老爷给我这份差事,让阿福足以养家糊口……红小姐当真不吃?” “你留下吧。红红才刚在王总管那儿吃了甜饼。” 阿福闻言,小心翼翼地拿油纸包住鸡腿,再塞进衣服里。 霍水宓瞧了,真看不出他像是会打小报告的卧底间谍。 对男人,她向来识得不多,不过单就外貌上来讲,他有些神似爹爹的老实憨厚,只是年轻了几十岁。 “热天鸡腿放久了会坏,阿福你先搁下工作,吃完再做吧。” “咦?夫人真好心,不过既然红小姐不吃,我就留给小女儿吃了。”阿福难得腼腆地笑着:“我那小丫头向来体弱,所以如果有好东西,能留给她就留给她。” “啊,你有女儿!” “这是当然。无论是男是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 霍水宓深深瞧了他一眼,抱着红红先行离去了。 阿福恭敬地弯着身子目送她离去,直到目睹她进了少爷的烟云楼,他的嘴角才浮起诡异的笑容。 “我阿福人称‘见风转舵的阿福’,别名‘狡猾福’,连王总管我都敢骗,何况是心思单纯的夫人?”阿福好生得意地扔了油纸,啃着鸡腿。“谁人不知夫人就是教亲爹娘给卖过来的,我只消多说几句疼疼女儿的话,还怕下回不多关照我一些?嘿嘿,说不得哪日成了夫人眼前的红人……” “向阳!”霍水宓进了烟云楼,书房门是敞开的,所以不经同意,就走进里头。 徐向阳就坐在书桌后,抬眼冷瞅着她。 “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习字去找夫子教,别找我!我可没空闲陪你这笨女人玩认字游戏!女人学什么四书五经,乖乖回去绣花就好!”徐向阳快被烦死了。 “向阳,你这可是真心话?”霍水宓眨眨眼,转身欲回:“那我还是走了好,回头我把你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老爷听,就让他另请老师过来吧!” “等等!”她在威胁他?!她竟然懂得威胁他?!这世间是不是开始颠倒了?他咬牙。 她明知他在乎爹的,比在乎任何人都要来得深刻! 可恶,该死!他一直后悔那日乞巧节救了她! 她是唯一听清那姓尹所说的话。原本,抱着一线希望,没想到在慌乱之中,她还是听见了,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助她沉到河底去了! “向阳,前几日,我不是给你件衫子,怎么不穿呢?” “哼!想讨好我?你是作梦!”他跳起来。 “为啥我要讨好你?”她又眨着眼,问道。 徐向阳一时辞穷。她的确没有理由讨好他!这该死的蠢女人,什么时候懂得反驳人了? 尤其见她眼底有抹狡黠? 狡黠?! 他是不是瞧错了?! 这几日勉为其难地教她读书,总觉得她开始变了。该怎么说?她开始变得大胆起来,好似有人在撑腰。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子,用在她身上当不为过,她原是畏畏缩缩的一个小女人,如今竟然懂得威胁人? “向阳,我是感激你那日救了红红跟老爷,才为你缝了件衫子,你若不要,那就还我吧!” “还你?!求之不得!你那种缝工也敢拿出来见人?可别教人笑话了。” “你真要还我?啊,我差点忘了,向来我对老爷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从没想过要隐瞒老爷呢!” 徐向阳半启着嘴,熊熊的两道炙火射向她。 “你究竟想如何?!” “你还愿教我读书吗?”她巧笑倩兮的。原来,跟向阳斗嘴也是一种乐趣呢! “哼,反正我闲来无事,就当施舍一件好事算了。”他气极了。这种女人也配当他娘吗?! “……来不来?不来,我可要吐实的哟。” “什么?”又在威胁他!这个王八女人,真以为他不敢动她吗?! “我以为你会想同老爷一块用晚饭的。” “啊?你说什么?”他怔了怔。“跟爹一起用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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