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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服药后她沉沉睡熟,梦中黑影乱舞,但是不再有不想见的人出现。

  半夜醒来,听见有轻俏的华尔滋圆舞音乐,谁,谁在跳舞?

  恕之起来,她发觉乐声从楼下传来,忍之几时开始听音乐?奇怪。

  她在楼梯看下去,只见关家宝在教忍之跳舞。

  她穿着极薄的湖水绿软缎晚服,专心教忍之步法:“一二三,跟我走,二二三。”

  那水绿色裙裾长度不一样,好像一束花瓣,那式样与恕之梦中所见婚纱一模一样。

  恕之紧紧握住楼梯扶手。

  有人用手搭住她肩膀,她转过头去,那是王子觉,他微笑,“忍之有女友。”

  恕之不出声。

  “他若有固定女友,心思就会定下,让这位小姐代为管束他。”

  恕之问丈夫:“你会跳华尔滋吗?”

  “学过几次,跳得不好,没想到忍之不会社交舞。”

  “孤儿院里哪有社交。”

  她站起来,子觉叫她吃粥,恕之毫无胃口。

  “恐怕是水土不服,要是真不喜欢市区,我们可以搬到山上。”

  恕之又摇头。

  她专心看忍之跳舞。

  他女伴关家宝是高手,体态轻盈,舞姿曼妙,在最出人意表的时间踢起裙裾,煞是好看。

  忍之像是着迷,他努力讨好女伴,额角跳出汗,衬衫背脊印湿一大片,毫不介意。

  子觉拉一拉妻子。

  恕之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地域。

  书房里抽屉半掩,恕之又看到一把点二八口径的巴列泰手枪,她顺手取起秤一秤,有点坠手,子觉看到,过来把手枪轻轻自她手中取过,放回抽屉,然后收拾桌面上文件。

  恕之回到寝室,楼下音乐到天亮未停。

  清晨,恕之身边似还有碎碎乐声,她淋浴,哗。水声中还有钢琴声,她知道是幻觉。

  恕之更衣到楼下看视,人去楼空,一地香槟瓶子,佣人正在收拾,她把一条凯斯咪披肩折好搭在红沙发背上。

  恕之问:“他们几时出门?”

  佣人摇摇头,“王太太,我没看见。”

  恕之等到十点多,忍之才回来,一路打呵欠,然后脸朝下,摔进沙发里。

  恕之讽刺他:“累得你,晚上做贼了。”

  他揉揉眼睛,“家宝还要上一整天的课,真厉害。”

  “别忘记你也是学生。”

  “她与母亲住在山上一间大屋,邀我下午去喝茶。”

  恕之语气越来越酸涩,“母亲多大年纪,是否风韵犹存。”

  忍之脱去鞋子,“你还不去侍侯王子觉,他好像要去银行。”

  子觉这时叫:“恕之,恕之。”

  恕之问兄弟:“下午有什么节目?”

  忍之把她推上楼梯。

  恕之对丈夫说:“查一查那个关家宝的来历。”

  子觉只是笑。

  “我是认真的。”

  子觉劝说:“忍之时时换女伴,那查得了那么多。”

  “那女子很有一手。”

  “所有女性都懂得取悦异性,这是天性。”

  恕之陪王子觉到银行,他给她保险箱钥匙,加上签名。

  箱子里有证券,现款及贵重金属。

  他陪她用下午茶,天气回暖,年轻男女早已换上无袖薄衫,在大厅肆无忌惮拥抱接吻。

  恕之有点羡慕,她一向挂着逃命,欠缺这种无牵无挂的闲情逸致,这一刹那她忽然倾身向前,吻王子觉脸颊。

  她丈夫错愕,本能伸手挡开她,轻轻说:“人多。”

  恕之只得坐下。

  整个下午她不出声。

  忍之把女友带回家来,看到恕之,大声说:“我与家宝决定订婚。”

  他们四条手臂紧紧相拥,关家宝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十分可爱,像一只小动物。

  恕之却笑不出来,她瞪着忍之。

  家宝笑:“我会设法说服家母。”

  整件事是那样不可思议,恕之对她兄弟说:“我有话同你讲。”

  忍之却说:“有什么话在家宝面前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瞒她。”

  恕之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话般凄凉地笑出声。

  这时佣人进房说:“王太太,医生有急电找你。”

  恕之转身走回楼上,拿着电话很久才喂一声。

  “王太太,”医生声音十分沉重,“请你即时独自到医务所来一次。”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讲?”

  “请你不要知会任何人,立刻到医务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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