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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呵,才三、五年光景,流金岁月仿佛已经过去,在十多岁女孩子眼中,她是个少妇,只能替洗衣粉做广告。

  真有那么差吗,也许只是青春女刻薄,但从前受到奚落,只被人叫小妖。

  祖琪不出声,躺在卧室不出去。

  她的自信心忽然倒下来。

  是,的确应该自我检讨。

  ——你是谁?是模特儿吧。她记得少女调侃的样子。

  祖琪并不是邵恒光任何人,她只是被不知什么冲昏了头脑,天天自己跑上去人家公司坐着,员工不算员工,人客不算人客,滑稽透顶。

  没人说她,她亦不自觉,竟把弟弟也领上去玩,俨然特权分子模样。

  说穿了,不外是因为年轻老板看中了她的姿色。

  长得美,似乎是她的一切。现在,有人讽刺她已经褪色,或是,稍微逊色,这一惊,非同小可。

  佣人在门外说:“邵先生找你。”

  “人还是电话?”

  “电话。”

  “不舒服。”

  “是什么事呢?”

  “头痛。”佣人识趣,自去回话。

  不管他事,他对她很好,是祖琪第一次觉悟。

  她已知道该怎么做。到了一种年纪,人若不收敛,徒然招笑。

  傍晚,邵恒光找上门来。

  祖琪出来迎客。

  她神色自若,“对不起。”一径解释陪小心,“我忽然不舒服,早退,唉,还是不惯早起。”

  邵恒光看着她,“你仿佛一下子不高兴了,可是有什么人说话不小心?”

  “哎呀呀,我不是小孩子,你看错了,一会儿弟弟要来做功课……”

  祖琪忽然把邵恒光推开十呎远。

  邵恒光楞住,这是什么道理?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一个人,“可是我姐姐说过什么?”

  “恒光,明日起我不来了,家里需装修,我得监工。”

  邵恒光知道误会已生,急亦无用,只得静静说:“祖琪,你不像是因为别人一句闲话而转变心意的人。”

  祖琪只是微笑,像是没听懂。门铃一响,保母与弟弟到了。

  祖琪说:“有客人,弟弟做功课会分心。”

  邵恒光只得告辞。

  他姐姐只住在隔壁,他决定去打探她与这事可有关系。

  家里有客人。

  表妹刘香生躺在梳化上吃苹果。

  香生是他大姨妈的女儿,今晨刚去公司报到,莫非——丁太太看到他,“咦,稀客。”语气讽刺。

  香生搁着长腿,“这是怎么一回事?”

  口气像与表姐唱双簧。

  果然,丁太太接上去:“你不知道,三个月前我说了一番他听不入耳的话之后,他就没来过。”

  “不会吧。”香生诧异,“同胞姊弟,应当百毒不侵。”

  “嘿,二十多年姊弟之情,难敌上陌生人离间本事。”

  香生佯装大吃一惊,“是谁,谁那么厉害?”

  丁太太:“就是你今晨在他公司里见到的那风韵犹存的一子之母。”

  邵恒光?脚,果然是她们。

  他不出声。真的,同胞姐弟,他能说什么呢。

  只听得她姐姐冷笑一声,“你看你表兄邵恒光脸色都变了,小心,香生,得罪了人家,保不定她会叫我们好兄弟来把我们剁成肉酱下酒。”

  刘香生嘻嘻笑,“不会的,恒光有良知。”

  “哼,对姐妹,芝麻般良知,为陌生女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丁太太愈说愈生气,索性上楼到卧室去。

  邵恒光向表妹:“你对人家说过些什么?从实招来。”

  刘香生收敛笑意,“你只得一个小姐姐,需要珍惜。”

  “是,这我明白。”

  “那位彭小姐,的确很漂亮。”

  邵恒光不出声。

  “她那种大眼小嘴尖下巴白皮肤的美人长相甚为老式男人所喜,但是你,恒光,你走在时代尖端,我们一直以为你的对象该有学识有内涵,事业人士,独当一面,将来,子女亦可得到优秀遗传。”

  邵恒光沉默一会儿,“这番话,是丁夫人教你说的吧。”

  刘香生摇头,“这是我由衷之言。”

  “你们都不喜欢她,是妒忌的缘故吧。”

  刘香生笑了,“有什么是她有而我没有的呢,我亲爱的表哥,社会上像她那类型的女子多得不可胜数,靠一点姿色,凭原始本钱,在男人身上讨饭吃,你以为你那美人独一无二?你太过孤陋寡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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