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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她们发觉小青年微微笑在门角听她们说话,他说:“阿姨们的声音真好听。”

  品藻训斥儿子:“没些规矩,打算怎么搬你的家当?”

  方正回答:“我叫同学帮忙,三个司机三辆四驱车,走几趟应当搬妥。”

  话才说完,同学已经呼啸着来了。

  品藻说:“我与你去看一个画展。”

  她们结伴去散心。

  看完画展喝下午茶,她们这几个人,到了今日,经济总算宽松起来。当年,不是这样的。

  品藻在大学出来就结婚,双方家长都反对,把他们丢一各不理,年轻人脱离家庭,千辛万苦挣扎,刚有点起色,品藻怀孕,儿子三岁时,丈夫不幸遇车祸身亡。

  那段日子,纯靠贤媛及雅量,还有一个叫周自新的男同学帮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最难得是雅量,开门见山,实话实说:“你才廿四,又拖著幼儿,总得活下去,没有选择。”

  雅量开出许多张现今支票给品藻救急。

  那些款项,后来也都还清,可是品藻一直感激雅量。

  大半年之后,方家两老忽委托律师要求见一见孙儿。

  好友雅量说:“我便是你代表,探访,无所谓,投资,欢迎,索还,则无可能。”

  两老见到小小孙儿,发觉他长得同儿子一模一样,老泪纵横,根本忘记当初为何要反对他们结婚。

  是有这样的家长:但凡子女的选择他们统要反对,也有如此子女:但凡父母赞成的他们也要反抗到底。

  接著品藻的经济好转,可是寂寥如浓雾笼罩,她并没有再婚,只含蓄地结交过一个男朋友,那便是老好周自新。

  自新不久到美国教书,不久在那边结婚,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昨晚做梦,品藻感觉有人在她耳畔轻轻呵气。

  不,不是她认识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认定他高大英伟,这是一个绮梦。

  品藻并不觉得难为情,做梦总可以吧,多年来她行规蹈矩,不过是自爱,并非为著亡夫或是儿子。

  叫她感慨的是,已经四十出头,却还怀著一颗少艾的心,人类真可怜,人老心不老。

  今日,方家两位老人家身体健康,他们不时来往,老人渐渐融化,负责大部份经济开支,品藻母子生活环境大为改进。王品藻怎么看都是一个贤淑女子,方老太统共忘记当初为何要反对儿子娶妻,本晌她约莫想起,彷佛是嫌弃王父的职业是公路车司机。

  近年品藻在社区中心教老人及儿童绘画班,薪水微薄,可是其乐融融,这是她精神寄托。

  稍后她们走进画廊,参观作品。

  迎面而来的是强烈色彩与骇人笔触,两人连忙退出。

  贤媛笑,“我两是俗人,不懂欣赏。”

  品藻忽然疲倦,“是,都是我们的错,但凡老人家与孩子们不高兴,必是我们有欠周到,身边没有男伴,那是我们不够漂亮狐媚。”

  贤媛明白她心情,“雅量就快回来,她可以为你解闷。”

  “她从什么地方来?”

  “伦敦呀。”

  “又回什么地方去?”

  “也许是上海,她在上海也有公寓房子。”

  “这次见面,要问她讨教风流之道。”

  “你与我都不是那块料子,你少做梦。”

  品藻感慨,“做梦也不给!”

  她们分手各自回家。

  年轻人手脚利落,方正的房间已经搬得半空,所有漫画已经搬往新居。

  那幢千余平方尺公寓也是他祖父送,老人叮嘱他好好独立。

  独立!对他们来说,早上起来双手会做杯咖啡已经是了不起的独立,还想他们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回来了。

  方正浓眉大眼,一板高大,傍晚,半脸胡髭长出来,不修边幅,特别潇洒。品藻喃喃低语:除出心灵及脑子,其余地方都像大人,但是仍需继续供养。

  他对母亲说:“妈,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又什么?”

  “请你键入这个网址便知详情。”

  “你嘴巴不会说清楚?”

  他嘻皮笑脸亲吻母亲的手背,把胡髭当刷子那样磨来磨去,“朋友在门口等我。”

  他拎著一箱子衣物又出去了。

  品藻张望窗外,看到一个皮肤晒成太阳棕的少女在小跑车上等他,一见他人形,立刻把身躯伸过去与他接吻。

  品藻想,幸亏她生的不是女儿。

  好几回,女孩在他房间逗留到三更半夜不走,直到做母亲的敲门:“陈/王/钱小姐,再不回家,你家人会担心。”

  品藻找到了那个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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