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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好,你自己摔了一跤,自什么地方摔成这样?”

  雅量含糊答:“Fall from frace。”

  “雅,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可是喝醉?”

  雅量看着他,他穿着极淡粉红色衬衫,一头灰金色头发,灰绿色眼珠,肤色微棕,看上去像一副粉彩画那么漂亮。

  她扬一扬眉角。

  他低声问:“你揶揄我穿得像bartender?”

  雅量摇摇头,“Pimp。”

  他忍不住想亲吻她,可是雅量嘴唇肿起紫血泡,又打着一枚钉子,他终于放弃。

  “我到处找你,雅量,你一言不发失踪,真叫我痛心,这一段日子我寝食不安,终于追踪到本市,过去全是我过失,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更大空间,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雅量神智有点虚脱,她看着他,这人右鄂近嘴角上下排两只犬牙齿都不够整齐,撬得很厉害,换了是爱完美的美国人,早就在十岁八岁已经箍齐,不过他是欧洲人,他比较讲究自然。

  他说下去:“我随时带着一只戒指已有几个月,我正式向你求婚。”

  雅量伸手去摸他的犬齿。

  他说:“我已办妥离婚手续,孩子在卢森寄宿,我们明天就可以结婚。”

  雅量本来已经不擅在亲密时间说话,这时受药物影响,更不能清楚言语。

  他取出一枚别致的指环,套在雅量手指上,那是颗未经琢磨的白色原钻,十分配合雅量性格。

  “雅,我已升职,将出任驻京大使,你与我一齐前往好吗,你可以与我同住,如不高兴,可以分开住,我不会干涉你自由……”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雅量一生从未试过如此渴睡,她合上眼睛。

  “喂,醒醒雅量,你说话呀,至少告诉我,我是什么人,说我名字。”

  他摇晃雅量,雅量勉力睁开双眼,看着他漂亮面孔,轻轻答:“你是尼克莱耶可斯达华顿,我的大丹。”

  他笑,“总算记得我的名字,喂,你现在是可斯达华顿太太了,别睡,喂。”

  雅量已经消失在睡梦里。

  他把她拥在怀中。

  这个被雅量叫大丹的哥加索人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

  那是三年前的伦敦,公使馆举行慈善筹款,善款会捐给Unicef,不知谁恶作剧,叫大使馆女士们比赛吃蛋糕,每位女士面前放一支六寸直径的黑森林蛋糕,要斗快吃完它,蛋糕由最著名的甜品师制造,甜糯香,容易入口,又加了樱桃酒,美味可口,但要一口气吃完,却不是易事。

  尼克莱耶好奇,走近观看,只见七八位中年女士花枝招展一字排开,未开始已笑不可抑,有点尴尬。

  这时才有一个高挑亚裔女子走近座位,她却代表加国,他猜想她持该国护照。

  比赛开始,一声口哨声,他发觉她淘气地在手掌内吐涎沫,搓一搓,表示投入,随即把蛋糕碟子拉到面前,也不用刀叉匙羹,她把手插进蛋糕里,抓起四分一,就用手掌往嘴里推。

  他看得呆住。

  如此野蛮原始天真热情奔放的欢愉,真是前所未见,她不但吃得快,吃得多,而且享受得淋漓尽致,她半眯着眼,仰起脸,微微笑,“唔”地一声,又抓一把往嘴里送。

  三两下手势,她陶醉饥渴地完成比赛,表情迷醉完全像在进行另外一件事。

  五分钟不到,她举起左臂表示胜利,右手顺势抹去脸上蛋糕渣屑。

  尼克莱耶凝视这她明亮双眼,在该刹那,他觉得前所未有冲动,他真想走近她,向她说:小姐,不急抹掉,我愿意吃光你脸上的饼屑与奶油。

  在那一刻,他知他十二年婚姻已经完结,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子。

  他从未认识女性可以拥有如此感性与性感。

  她的族裔、背景、学养根本完全不重要,他要追求她。

  他取出手提电话想拍摄她倩影,但一抬头,她已经走开。

  他打听她身份。

  他知道她叫杨雅量,华裔,持加国护照,她是卑诗大学英国文学系教授。

  这时,她自然的妩媚已叫他销魂着魔心醉,他不能自已,要知道她的一切。

  他晓得她有一个好名字,中文里的雅量两字表示包涵大方的气度。

  他得到她的一张报名照,小小鹅蛋脸的她双眼慧黑吉,眉角微蹙,似笑非笑,像是随时会开口说话。

  他也知道,她那时已经有亲密男友,他是一个叫赫佐的犹太裔珠宝商人,世代在伦敦经营罕有宝石,他对她宠爱到极点,赠她一颗指甲大梨形血红钻石,镶在极细的粉红色金链子上,戴在她咽喉位置,钻石分子特殊密度使折光在宝石在盘旋,像煞一滴鲜血,衬她雪白皮肤,艳丽得不寻常地诡秘。

  赫佐向她多次求婚不果,因为家族规定必须入教,她觉得束缚。

  他苦苦追求她,他知道这女子对功利毫无兴趣,他的地位财富不能与犹太人比,但他并不吃亏,他是北欧人,他会叫她满足。

  杨雅量去到哪里,他总会偶然出现,与她说一两句话,陶醉在她音容里。

  雅量开头并不喜欢他,高大健硕的尼克莱耶长得太漂亮,她而且知道他已婚,有两个女儿。

  他的意图是那样明显,那一次,他追踪她到卑诗省首都维多利亚,雅量正带一班学生在当地参观孙文当年筹款革命地点,他闲闲走向前,轻轻说:“杨博士,真巧。”

  雅量年纪也不小了,当然明白世事并无偶然。

  他轻轻问:“可以请你午膳否?

  雅量答:“我这里一共七个人。“

  “我愿意统统请。”

  他邀请他们到最地道的京菜馆子吃烤鸭子,且用标准普通话点菜,大家都喝了啤酒,轻声谈论辛亥革命得失,十分高兴。

  饭后他们坐上旅游车回轮渡码头。

  雅量见他坐在前排,便故意走到最后,坐在窗前,车子开动,节奏叫人渴睡。

  雅量闭上眼睛休息。

  忽然之间,她觉得有什么越近她的脸,雅量骤然睁大眼睛,看到那人正试图偷吻她嘴唇,雅量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见她醒觉,不但没有停止,索性抱紧她,一支手按到她胸前。

  雅量既惊且怒,忍无可忍,推开他挣扎起来,奔到前座,低声与司机说了几句。

  司机把车子掉头,学生们没有给予太大注意。

  雅量整张脸涨红,愤怒地握紧拳头。

  真没想到他胆子大到如此地步,这北欧人完全没有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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