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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你干嘛听他一面之词,况且,”正印有愠意,“有什么话他为什么不对我直接说,要跑到我表姐后面诉苦。”

  宁波过一会儿才说:“他爱你,所以他怕你。”

  “他懂得什么叫爱?”

  正印正把一件蝉翼纱的跳舞裙子折起放进衣箱里。

  宁波问她:“你懂吗?”

  正印笑笑,“不,我也不懂。”

  宁波摸一摸纱上钉的亮片,“这纱有个美丽名字,叫依露申,英语幻觉的意思。”

  正印十分吃惊,“我怎么不知道,我多粗心!”

  宁波长长吁出一口气,“你我已经二十四岁,却一次婚都未曾结过,还有何话可说。”

  正印安抚她,“要结婚今天下午就可以结。”

  宁波自顾自说下去:“几次三番到巴黎、到威尼斯、到碧绿海岸……身边都没有人,真窝囊,真落魄。”

  “一有人追,你就穷躲,还说呢!”

  宁波讪笑。

  “你可记得我们十多岁的时候,有天一起去看网球赛?”

  “有一年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在网球场上看男孩子,你说的是哪一次?”

  “哈,这次轮到你记性差了。”

  宁波电光石火是想到了那件事,靠墙角坐下来,“呵是!那是当你和我都年轻的一个美丽五月早上是不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胡龙杰、苏景哲、伍春明、阮迪恩?不不不,不是他们,对,宁波完全想起来了,那个男生甚至没有名字。

  一直记得一个无名氏!

  六年了,尚且念念不忘,真是奇迹。

  “你猜他在地球哪一角?”

  宁波答:“你可以登报寻他:绝望地搜寻某男士,某年某月某日在某球场偶遇后永志不忘,渴望相见……”

  正印不以为然,“这便是强求了。”

  “你希望他在茫茫人海中自动浮现?”

  “是。”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机会率就稍低,而缘分其实也就是碰机会。”

  正印笑笑,这时男女同学已经知道这两姐妹要走,纷纷过来辞别,她们索性打开房间门,与同学话别,拥抱,交换地址。

  当天傍晚,姐妹俩叫了计程车前往飞机场,可是有人的车子早在门口等。

  却之不恭,只得推了计程车。

  那位司机是许竞飞,电机工程系博士生。

  送到飞机场,正印给宁波一个眼色,示意她把他打发掉,那许小生不是笨人,把一切看在眼内,悄悄话别。

  “宁波,我叫许竞飞。”

  宁波讶异:“我知道。”

  “勿忘我。”

  宁波笑了。

  此时此刻,她学艺满师,收拾包袱下山预备大施拳脚,好在江湖扬名立万,往后日子吃粥吃饭,看的就是这几年了,凡心已炽,哪里还顾得情话绵绵,儿女私情。这许竞飞统共掌握不到正确时机,可谓失败。

  “将来一定有见面机会。”

  她与他握手道别。

  “唏,”正印嘘口气,“总算摆脱了这班海底游魂。”

  宁波笑说:“生儿子有什么前途,一天到晚追女生。”

  转头一看,正印已经伏在座位里睡着了。

  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觉,往后,便要不眠不休地搏系。

  回到家,兵分两路,宁波的行李跟正印回阿姨家,她人则先去拜见母亲。

  母亲一年前已搬入新居,现在的住所虽称不上华丽,到底位于中等住宅区,整洁得多,屋宽心也宽,方景惠女士宽容得多。

  宁波记得她建议母亲搬家那天的情景。

  做母亲的吃惊,讶异,“你,”指着女儿,“你哪里来的钱?学费生活费兼乘飞机来来回回不去说它,居然还能替我付首期款子,我可不要用来历不明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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