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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对她频加注意,呵她嘴上胭脂褪了颜色,只余淡淡粉红印子,原本是否玫瑰紫?忽然之间他脸红了,他居然魂不守舍。

  连忙低下头,却又看到她精致的足踝,她穿着灰紫色鲸皮半跟鞋,淡灰色丝袜,袜子钩了丝,细细一条,露出肉色,一直通往裙子底下,他不敢再看,侧头,咳嗽。

  何绰勉先不耐烦,几次三番重复规则,那洋人唯唯诺诺,只会应允。

  办公室助理送茶进来,他伸手推跌,匆忙间只得取出手帕去印,手足无措,不能自己。

  合同谈毕,他轻轻对宁波说:“我叫约翰拉脱摩。”

  何绰勉这才明白此君为何鸡手鸭脚,话不对题,原来已经神魂颠倒,不禁心中有气,奈何过门都是人客,不想得罪,只得札貌地送客。

  宁波这时抓起外套,“我有事先走一步。”

  小何问:“什么事急成那样子?”

  “正印,”压力太大,非说出来不可,“正印怀孕。”

  何绰勉一听,吓一跳,早知不问也罢。

  这时秘书进来问:“这方圣罗兰手帕属于谁?”

  宁波顺口答:“是客人的,洗干净熨好送回去。”

  她到接待处叫车,恰巧司机都不在。

  宁波急急到街口找计程车,半晌不得要领,一辆空车也没有,刚想回厂,有一辆黑色房车停在她跟前。

  有人按下车窗,“江小姐,容我载你一程。”

  宁波一看,正是那约翰拉脱摩,便颔首上车。

  见司机是华人,宁波直接把地址告诉他。

  拉脱摩想问:是否与我到香格里拉去?又觉太过轻率幼稚,难以启齿。

  金发蓝眼的他前来公干已有三数天,见了东方女子,总忍不住十分俏皮,适可而止地调笑数句。

  可是江宁波小姐却叫他难以施展看家本领。

  半晌他才问:“宁波,好像是一个地名?”

  宁波哪里耐烦和他解释她芳名的来龙去脉,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仿佛听觉有毛病。

  拉脱摩不敢造次,闭上尊嘴。

  在剩余的二十分钟里他都没有再说话。

  宁波的天然卷发近脸处总有点毛毛的松出来不受控制,其余较长部分则整齐地结在脑后扮得老气一点。

  拉脱摩不知多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那碎发,他紧紧握住拳头,生怕两只手不受控制,变成袭击女性的怪手。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奇迹感觉,他在心底呼叫,这是怎么一回事?

  目的地终于到了,宁波向拉脱摩道谢,翩然离去。

  一边咕哝:宁波是否地名,不是茉莉香片,不,是虾饺烧卖,来来来,你好吗?我教你用筷子

  下了班再和洋人打交道真会疯掉。

  她一径上正印的写字楼。

  正印愕然,“你怎么来了?”

  “你还在上班?”

  “公归公,私归私。”

  “你真轻松!”

  正印微微笑,“如果现在就觉得惊慌莫名,如何熬下去完成大止?”

  宁波压低声音,“告半天假,我们回家说话。”

  “小姐,”正印拒绝,“这里可不是家庭式作业,随便可开小差,六点钟我来找你。”

  宁波只得讪讪地退下。

  正印讽刺她呢!也是事实,她在邵氏制衣像山寨王一样,自出自入,统共不用向任何人报到,已成习惯,早受宠坏,恐怕不能到别的地方工作了。

  她没想到拉脱摩还在门外等她。

  他抢先说:“我怕你叫不到车子。”

  宁波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微笑看着他,“你有事商谈该找何先生。”

  “宁波,我想我们或者有时间喝杯咖啡。”

  宁波想说,她从不陪酒陪饭,或是咖啡与茶,可是随即想到,正印已经要做妈妈了,她这个姐姐,还坚持三原则有个鬼用。

  她转变主意,苍茫下海,“好,”慷慨就义的样子,“你带路。”差点眼眶都红了。

  这一切都叫拉脱摩迷惑。

  不过他也是老手,立刻把这心事重重的标致女郎领到酒店的咖啡室,以便先喝咖啡,再吃晚饭。

  宁波坐下来就说:“巧克力冰淇淋苏打,龙虾汤,软芝士蛋糕,一杯白兰地。”

  拉脱摩目定口呆,这几样东西可以合在一起吃吗?

  只见宁波先把白兰地一饮而尽,脸色渐渐红润,叹息一声,继续举案大嚼。

  拉脱摩轻轻说:“我查过了,宁波是平静的波浪之意,你姓江,意含一生无风无浪舒服宁静,是好祝兆。”

  宁波抬起头笑一笑,“谢谢。”

  “我今年三十一步,结过一次婚,已经离异,没有孩子,出身良好,无毒瘾无犯罪记录,波士顿大学毕业,现住纽约长岛。”

  宁波点点头。

  他为什么把身世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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