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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别谦虚了,正印,你也有成绩呀!掌管美资银行东南亚大部分分行。”

  正印居然谦曰:“一身铜臭。”

  “邵正印借贷手法谨慎,甚为同事诽议,直至某传媒大亨逝世倒台,几乎所有银行均水深火热,大老板庆幸之余,论功行赏,于是抬捧邵正印。”

  正印沉吟,“那次真险过剃头,那公司代表带着名牌钻表来见我,并答允回佣百分之—……”

  宁波笑问:“喂,如有外人听见我们姐妹俩自吹自擂,会有什么感想?”

  “咄,此刻又没外人,来,继续吹牛,穷过瘾。”

  两人笑得弯腰。

  刹那间像回复到十六七岁模样。

  宁波说:“你看你多能干,这样兵荒马乱,还能结两次婚,生一个孩子,我差多了,交白卷。”

  正印居然承认这都是成绩,“真的,连邵正印都佩服邵正印,两次离婚何等劳民伤财,养一个孩子得花多少时间心血。”

  宁波收敛了笑容,“你看我们多伟大。”

  “如今步入壮年,我得加紧进修养生之道,不攻,只守,起码享受三数载再说。”

  宁波说:“你说得对,我要向你效法,这几年最值得珍惜,趁父母还健康,我们尚有力气,生活又上了轨道,该好好耍乐。”

  正印抬起头,“最好能够恋爱。”

  宁波笑了。

  正印自嘲:“你看我这个恋爱专家,人家一见就怕。”

  “你现在已有精神寄托。”

  “是呀,像所有母亲一样,全副心思放在囡囡身上。”

  真没想到邵正印会和一般母亲丝毫没有分别。

  囡囡的事比天大,一早分出尊卑,女尊母卑,凡事皆分先后,女先她后,那样目无下尘,骄矜刁钻的一个人,为了孩子,忽然低声下气,不怕累不怕脏,什么都亲力亲为,亲手服侍,使宁波觉得不可思议。

  像孩子吃巧克力吃到一半忽然不想吞作势要吐,宁波听得魂不附体大声叫嚷,正印走过来,若无其事便顺手伸过去接,那还是戴着几卡拉大方钻的手!

  又玩着玩着,宁波忽然闻到某种异味,又急得一额汗,“怎么办?要不要马上回家?怎么在街上清理?”好一个邵正印,不慌不忙,把孩子抱进大酒店找洗手间,不消五分钟便搞妥出来。

  以致宁波对阿姨说:“我不行,我做不到,我怕脏。”

  阿姨劝道:“统统交给保姆好了。”

  “不,正印是对的,母亲也得尽量参与,除非要上班,否则还是亲自动手的好。”

  “孩子养下来,你就不觉得臭。”

  宁波打一个冷颤,不去想它。

  六

  如今囡囡已经六岁,拉得一手好提琴,时时演奏一曲,娱己娱人,特别受外婆赞赏。

  她与母亲住在一起,不过一有假期,就到外婆家寄宿。

  至于宁波,她仍然陪着阿姨。

  那张单人床,足足睡了四分一世妃,换过两次床褥,始终不舍得扔掉。

  她搔着头皮,“别的床,睡不好。”

  阿姨笑着说:“我们家董事长的闺房,可真朴素得紧。”

  一床一几一书桌一椅一书架一衣柜,参考书文件全堆在地下,私人电脑放在床头几上,人蹲在地上打字键,两具电话一公一私放在墙角,传真机搁衣柜里,用时才取出插上电源。

  越是这样挤迫越有灵感,晚上睡的时候把床上书籍搬到地上,白天起床又搬一次。

  正印不只一次纳罕,“真是怪人。”

  宁波刚买了房子,背山面海,风景秀丽,书房宽敞无比,可是呆不住,兜个圈就想走。

  在阿姨家她才有归属感。

  阿姨最高兴是这点。

  办公室也一样,大房中再隔一间小房,秘书座位比她的舒适,她站起来时要挣扎一番,往往钩烂袜子。

  那一天,秘书说:“何先生找。”

  到了这个年纪,认识的人渐多,记姓名的本事渐渐衰退,“何什么先生?”

  “何绰勉。”

  “有这样一个人吗?”宁波茫然。

  “江小姐,那是我们以前的公司秘书何绰勉。”

  呵是,小何,那个小何。

  “接进来接进来。”

  秘书微笑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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