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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宝姑妈去世了。

  独身,未婚,享年五十四岁,他们施家第三代共有堂表兄弟姐妹十一人,美宝姑的遗嘱十分奇突,大屋捐给慈善机关,但侄子外甥们可以到屋内去挑一件纪念品,无论什么,只要是屋内的陈设,不论价值,取了便可以离开。

  施丰是美宝姑第三个哥哥的第二个女儿,她奉律师之命,于指定的日子与时间在大宅的门口集合。

  小丰在众兄弟姐妹中,只算中人之姿,相貌比她突出的,大有人在,有一两个表妹,看上去简直像电影明星,讲到学问,起码有三位表哥已经获得博士衔头,都轮不到小丰。

  她与她父亲都是家中比较普通的人物。最最聪明能干漂亮的,也许是美宝姑。

  在创业阶段,她很赚了一点钱,大宅华丽而堂皇,小一辈很乐意到这里来作客。

  这是最后一次了。

  来之前一夜,施太太问女儿:“你会选什么?”

  小丰老实的答:“我不知道,什么都可以。”

  “你的姐姐妹妹们可不会这样想。”施太太笑。

  “她们聪明得多。”

  施太太感喟地说:“她们的母亲也聪明。”

  “没有关系,”小丰说:“美宝姑生前对我很好。”

  十一位年轻人都到齐了,互相打过招呼。

  张律师推开大门,说道,“请随便,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拿走,只准一件。”

  小丰听见她三表姐笑问:“三角钢琴也可以吗?”

  “没问题。”张律师答。

  他们好象不大悲戚。小丰却心怀重压。

  她缓缓走进大堂,这间大宅有七间睡房三间厅堂一个图画室一个书房,她都走遍了,知道陈设中有不少古董。

  只见大表哥一个箭步上前,捧起了客厅中央那只青花的美人耸肩瓶,说声“谢

  谢”,便笑着离去。

  其余的年轻人纷纷效尤,并不打算逗留太久,匆匆检查有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犹如参加一个寻宝游戏。

  小丰想,美宝姑真体贴,去世后都不忘提供这样好娱乐给他们。

  只听得六妹小俭一声欢呼,她在书桌上一只纸盒内找到只翠绿玉镯。

  小丰怔怔地在书房坐下。

  架子上有不少宋版书,十分名贵,不知道有谁识货,捡了回家。

  张律师看见小丰没有行动,诧异地问:“还不动手?当心好东西都被人挑走。”

  小丰笑笑,不响。

  “想念姑妈?”张律师猜到她的心事。

  小丰点点头,姑妈生前最喜欢坐在书房内,点一枝烟,放一只轻音乐唱片,与她聊天。

  小丰双眼润湿,“她还正当盛年呢。”

  张律师叹口气。

  “我有时觉得她其实相当寂寞。”

  张律师拍拍她的肩膀。

  不到半小时,年轻人都已经找到他们要的纪合品,包括十八世纪法国挂毯,一张齐白石的石榴图,钻石胸针,以及黄金座钟。

  他们高高兴兴的离去。

  只剩小丰一个人了。

  她难以取舍。

  七八岁的时候,学习有困难,美宝姑自愿教她英文,每逢周末,她使到这间书房来,坐在桃木大书桌前,跟着姑妈,逐个英文字读,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说起英语来,便带标准牛津音。

  张律师在她身后温和的说:“小丰,时间到了。”

  小丰点点头,伸出手去,轻轻取过书桌上那盏台灯。

  张律师再一次讶异,“它?”

  这种台灯市面上仍然有得出售,数百元一盏,要多少有多少。

  施美宝对它有感情,因为她当会计行学徒的时候,就在这盏灯的光线下挑灯夜战,所以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小笑笑笑,“是,它。”

  张律师会意,“你做得很好,它的确是最佳纪念品。”

  “它伴了姑妈三十年,也可以伴我三十年。”

  “来,小丰,我们一起走吧。”

  当天回家,小丰便把台灯安放在书桌上。

  施太太说,“我记得这盏灯,你姑妈靠它起家。”

  “我也会靠它起家。”

  “小丰,你的资质比你姑妈差远了。”

  “我可以努力,人一,已百,将勤补拙。”

  施太太笑。

  在接着的一年中,那天那几个取得纪念品的少年人纷纷将礼物变卖。

  当然只除了小丰,那盏台灯不值钱。

  她每天在灯下做功课,说也奇怪,小丰有种感觉,姑妈好似就在她身边,七八岁时学英文的情形历历在目。

  四年大学生涯一晃眼过去。

  小丰毕业后找到工作,时常把文件带回家做到通宵达旦。

  她苦笑着对台灯说:“你照过我姑姑不知多少无眠夜,现在又来照我,你最了解我们的苦与乐。”

  台灯的铜座已生出氧化斑点,绿色的玻璃罩倒还十分完整,它当然听不懂小丰的话。

  为着出入自由一点,小丰稍后决定搬出去住。

  施太太并不反对。

  小丰说:“我不能一直同父母住到八十岁。”

  施太太问:“你不打算结婚?”

  “没有理想对象,何必屈就。”

  “有人照顾有个伴,总比独身好。”

  “你放心,”施丰笑,“我会照顾自己。”

  她把台灯小心翼翼带到新居去。

  小小公寓里有一间书房,不设顶灯,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这盏台灯。

  小丰渐渐学会喝一杯来松弛神经,有时,她也在公寓内招呼异性朋友。

  她没有爱上小林,但喜欢他说话风趣,外貌英俊。

  他们因一次公事认识,第二天他便约会她,两人看过戏吃过饭,都有意思作进一步发展。

  一天他如常送她回家,到门口,他抱怨:“你从来不让我进屋喝一杯咖啡。”

  小丰笑笑,“请进来喝一杯咖啡。”

  小林很聪明,他选了书房那张安乐椅坐下,开了音乐,等小丰自厨房做好咖啡出来。

  他想了想,伸手熄掉台灯。

  只余客厅的灯光隐隐约约透进来,情调不知多么好。

  小林洋洋自得。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轻微的啪的一声,跟着,台灯亮起来。

  小林一怔。

  怎么一回事。

  明明已经关掉,怎么又通了电,小林再度按下开关,熄掉台灯。

  他扬声问,“施丰,咖啡做好没有。等了大半天了。”

  施丰在厨房回答:“我这是蒸馏咖啡,就好了。”

  她还没讲完,台灯又亮起来。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它的灯光,好象比一般灯泡刺目。

  小林哼一声,“你不喜欢我?好,我也不喜欢你。”

  他蹲下,把台灯插头拉出来。

  灯熄灭了。

  小林得意地拍拍手。

  他再次对台灯说:“告诉你,你可斗不过我。”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台灯第三度自动开亮。

  小林吓坏了,他退至一角,瞪着台灯,插头明明悬空搁在地板上,与电源离得远远的,这盏灯不可能发光,这间屋子怪不可言,不能久留。

  他转身想走,偏偏施丰捧着咖啡进来,两人一撞,咖啡泼翻在地。

  “喂,”施丰惊问:“你怎么了?”

  “我,我,我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我先走一步。”

  他满头大汗,匆匆拉开大门离去。

  施丰莫名其妙,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回进屋内。

  小林看见什么。

  她推开书房的门,看到落在地上的台灯插头,怪不得灯熄了,她把它插上,书房登时大放光明。

  施丰叹口气,早知不叫他进来。

  没想到他坐到一半会得后悔。

  自那天起,小林对她的感情明显降级,仍然非常客气,但已无亲昵表示。

  施丰只得听其自然,不是每段邂逅都得有枝有叶,开花结果。

  每天,她仍然在台灯下努力工作。

  很孤苦的时候,她会对它说,“母亲说得对,我的天分同姑姑比,差了不知多少倍。”

  做完工夫,她在灯下看爱情小说,她最喜爱的书有茶花女与咆吼山庄。

  她也听音乐,一直到深夜,书房仍然轻轻传出细细碎碎的乐声。

  施太太来看过她,说:“不错你这个窝的确很舒服,但还是结婚的好。”

  施丰笑得弯下腰去。

  半晌她说:“我有这盏灯陪我够了。”

  施太太伸手摸一摸灯,“你并没有为施美宝找到伴侣,但是希望你会为我女儿找一位。”

  “妈妈,它只是一盏台灯,不是月下老人。”

  施太太瞪女儿一眼,“你知道便好。”

  “每个人都忍不住对它自言自语。”

  “它的历史悠久。”

  “可不是,我得到它都差不多十年了。”

  “如果你有个女儿,把它传给她,岂不好。”

  施丰侧头想一想,“姑姑还有我们这班不成才的小辈,我们什么子嗣,甥侄都没有,我们才真正孤苦。”

  施太太惋惜说:“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一辈,故意回避姻缘,故意不结婚。”

  “相信我,母亲,不是故意的。”

  “家里多年没有婴儿的欢笑声,我们觉得寂寞。”

  可爱温婉的母亲终于抱怨了。

  施丰摊摊手,“不止我一人呀,咱们十一人当中,只有大表哥结婚生子,但离婚后,儿子也不跟他,且从母姓。”

  “真是胡涂。”

  施丰苦笑。

  每次送走母亲,她都觉得累。

  解释永远使人疲倦。

  小林之后,她认识沈世雄。

  世雄比小林木讷,施丰不大喜欢他,他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

  他是她的新同事,两个人要合作做一个报告。

  这样年纪,到图书馆去做功课,未免可笑,周末,她请他到她家书房工作。

  皆因她家电脑储藏的资料比较齐全。

  第一个下午,两人为了一个小问题,争执起来,弄得相当不愉快。

  “到此为止。”

  她请他走,并且喝冰冻啤酒消火。

  第二个星期六,沈世雄又来了。

  带来许多资料,证明是施丰的错,小丰更加讨厌他。

  真笨。

  她想用纸镇掷死他。

  星期一,她向上司求换走沈世雄。

  老板拒绝,“沈世雄很有实力,经过这段适应期,你会喜欢他。”

  “永不。”

  老板笑,“施丰,真的不能给你别人,请为公司设想,稍作委曲。”

  施丰气鼓鼓回到自己座位,同事都不敢打趣她,怕她反面,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欢沈世雄。

  当天晚上,小沈找上门来。

  施丰去开门,见是他,说道:“我不记得约过你。”

  他也铁青着脸,“我有话要说。”

  施丰不得不接待他,“十分钟后我要出门赴约。”

  他瞪着她,“你同老板说要把我换掉?”

  “是又怎么样。”

  “小姐,你不觉得你的偏见会影响我的声誉?”

  施丰下不了台,叉着腰说:“你这个人难以相处。”

  “我难以相处?”小沈长长太息,“只因为我没有学那些人那样天天带着花来向你献媚就叫做难以相处?”

  施丰十分震惊,“胡说,我人缘好,他们喜欢我,你不得侮辱同事。”

  “是吗,那么,为什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施丰最受马屁?”

  施丰耳畔嗡的一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刻毒地批评她。

  她定一定神,“沈世雄,请你马上走。”

  “没问题,我可以求调,保住你那慈禧太后的位置。”

  施丰双手颤抖,用力在沈世雄身后拍上大门。

  她回到书房,开亮了台灯。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才改变姿势。

  她真没想到人看她同她看自己有那么大的差距。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好上司好伙伴,虽不致于英明神武,亦做得到公正廉明。

  没想到沈世雄把她看得那么幼稚低级。

  施丰气苦。

  那一夜,一闭上双眼,就听得沈世雄责备她的声音。

  她睡不着,在灯下发呆。

  不知多久没失眠了,沈丰时常开玩笑地说她从来不怕睡不好,她只怕一眠不起。

  台灯温柔的照着她,她诉苦:“他误会了,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台灯当然没有回答。

  施丰又说:“他们对我有偏见,成功本身是最吸引的箭靶,全世界的人都想挑战我。”

  说出口,才觉得这话太自大太自怜,忙把灯熄掉,回卧室睡觉。

  事情拆穿之后,施丰满以为沈世雄会向上级反映他不满的情绪。

  他没有。

  那天发完脾气之后,他好象更木讷更沉着了。

  施丰找不到把柄,只得继续与他合作。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公事,连“你好吗”、“天气不错”都懒得敷衍。

  你别说,也有好处,工作进度迅速。公司可不管他俩是爱人抑或是敌人,公司只看成绩,老板认为施丰与沈世雄是最佳拍挡。

  一次,小丰无意中看到小沈戴着只米奇老鼠腕表,她纳罕了,照说,一个有童心的人可能是坏人,但偏偏他又这么怪僻。

  一次世雄看到施丰案头有一整迭漫画书,也想,她不应该是个俗人。

  计划到最后完成阶段,两人仍然僵着不谈私事。

  傍晚,旅丰做了三文治,开一瓶白契安蒂,大嚼大喝,并不招呼小沈。

  小沈受不了那香气引诱,掷笔而起,“我出去吃晚饭,半小时即回。”

  就在这个时候,台灯忽然熄灭。

  小沈一脚踏空,摔一跤,头撞在台角,“哎呀”,他惨叫一声。

  旅丰冷笑,“走路都不会走。”

  她听得小沈呻吟。

  她放下食物,“你怎么了?”

  他微弱地回答:“头上开了花。”

  “我的天。”

  施丰用力把他拖到客厅亮光处,一看,额角有血,她很镇静,扶他在长沙发上躺下,取出救护药品,检查过,发觉只是伤了油皮。

  她问:“觉得怎样,撞得可厉害,要不要看医生?”

  “我没事,给我喝一口酒。”

  施丰连忙斟酒给他,他一口喝尽,叹曰,“可救贱命。”

  “你真的没事?”

  “躺一会儿就可以了。”

  她替他敷药黏膏布。

  转头回到书房,看见台灯好端端亮着。

  “你怎么了,”小丰轻轻问:“忽明忽灭,怪吓人的。”

  恐怕日久失修,插扑什么的有点松,有空要修一修,毕竟四十年历史了。

  表兄弟姐妹们的纪念品怕早已换了钱花得光光,只有这一盏灯,仍然伴着她。

  古欧洲结婚戒子故意不用贵重金属做,就是怕当掉卖掉,用心良苦。

  施丰说:“灯呀灯,我还未成家立室,可不准你退休。”

  回去看沈世雄这家伙,老实不客气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丰倒是不怪他,真够累的,说起来仿佛老土之极,每一分成果都靠血汗换取,偏偏又是事实。

  她看看钟:噫,都十点多了。

  施丰和衣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堕入梦乡。

  书房里的台灯,在这个时候,又静静熄灭,公寓内漆黑静寂一片。

  天亮。

  施丰睁开眼睛,她闻到咖啡香。

  得起床准备上班了。

  还没来得及记起昨夜的事,施丰便看见一个男人的面孔探进房门,她惊怖,失声尖叫。

  “是我,沈世雄。”他也会尴尬。

  “你昨天没有走?”

  “对不起,”他搔搔头,“我睡着了。”

  施丰只得用成年人的手法来处置这件事情,把昨夜统统在记忆里抹除,完全不提。

  “你做了早餐?”

  “我饿极了。”他赔笑。

  这小子把人家的家当自己的家,宾至如归。

  “你的头怎么样?”

  “没事,血已止住。”

  施丰伸一个懒腰,跑进厨房用早点。

  感觉怪怪的,原来她未曾试过与父母以外的人在家吃过早餐。

  小沈说:“今天可望结束整个报告。”

  听了这句话,施丰惆怅起来,一个多月来冤家似朝夕对着,互相憎恨,只希望早日完成工作,可以脱离苦海,现在眼看报告可以面世,心里却生出一股寂寥之意。

  人就是这么怪。

  她添多一杯咖啡慢慢喝。

  沈世雄忽然说:“施丰,我要向你道歉。”

  小丰看他一眼,“算了,昨天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失血至死。”

  “不,我的态度太鲁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小丰已经听明白。

  “我何尝不是。”她叹口气。

  小沈笑了,“我们分头梳洗,下午一点钟见。”

  小丰点点头,两个人到现在,总算有点了解。

  这次送走沈某的心情不一样,这次她希望他会再来,并且打算予他较佳待遇。

  她跑到书房坐下,喃喃自语:“人,真是一时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台灯忽然一暗一亮,一明一熄,连续三次。

  小丰跳起来。

  她瞪着它。

  “你是在与我说话?”

  灯不再有动静。

  不能再拖了,小丰找出工具箱,把台灯插头打开检查。

  呵,地线松掉了。

  她用熟练手法把松脱部分上紧,试过多次,又开又关,证实台灯完全正常,才去梳洗妆扮。

  小丰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沈世雄,可能会是她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一个人。

  他准时来了。

  小丰比平时沉默,两人如往日般苦苦工作,直到太阳落山,才大功告成。

  沈世雄欢呼一声,拍起手来,小丰没想到他那么活泼。

  她自冰箱取出一支香槟,开了瓶,斟出酒。

  两人碰杯,庆祝成功。

  只有他俩知道花了多少心血,不用对其它人说,老板已经付出薪水,视所有成绩为理所当然。

  小丰坐下来,“老沈,谢谢你的合作。”

  “我也想说同样的话。”

  他俩紧紧握手。

  “交货之后我想放假。”

  沈氏一怔,她从来不跟他说这些,今天是第一次,故此他小心翼翼答:“好主意。”

  “在这间小书斋里埋头苦战七个星期,真该散散心。”

  “这是我所知道最舒服的书房。”

  “是吗?”小丰有三分欢喜。

  老沈忽然说:“特别是这盏灯,式样古老,有时亮,有时熄,十分有性格,同它的女主人一样。”

  施丰笑笑,她已经修好了它,它不会再耍性格了。

  “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如何?”

  “我来打电话订台子。”

  施丰转进卧室去更衣。

  沈世雄轻轻问台灯:“你一直都在这里照看施丰?”

  灯不语。

  “那一天,你故意为我制造机会,好让我打破僵局吧。”

  它没有表示。

  “你觉得我们的前途光不光明?”

  它忽然熄了,隔三秒钟,又亮起来。

  小沈对它说:“谢谢你。”

  施丰探头进来问:“你跟谁说话?”

  “这件裙子漂亮极了!”他终于赞美她了。

  施丰走过去,在他面前转一个圈。

  小沈伸出手,按熄台灯。

  施丰说:“当心摔跤。”

  “放心,我省得。”

  台灯并没有自动亮起来。

  它喜欢沈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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