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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2)


  各人有各人的事做,各人有各人发展,彼此给对方很大自由度。

  真正文明,一时间叫宝仲接受不来。

  第二天放学回来,马利亚说:“太太已经走了。”

  宝仲问:“是否一个人?”

  “是,一个人。”

  当然不会叫任何人看见。

  那天晚上,父亲打电话过来。

  宝仲与他谈了几句,想起来问:“爸,你在哪里?”

  “新加坡。”

  四处为家,处处为家。

  “爸,几时回来住一段日子陪我们。”

  雷之扬笑,“男人有男人的难处,我们没有工作,象什么?”

  “总要退休吧。”

  “言之过早,我放多过三天假便六神无主,不知是坐好还是站好,抑或开始学习烹饪打毛衣。”

  宝仲只得笑。

  “况且,家人生活丰裕无忧,是男人的骄傲。”

  父女对话,似乎可以就此打住了。

  但是宝仲忽然问:“爸,你有无对母亲不忠?”

  大概是吃惊了,要隔很久,才听得雷之扬说:“怎么问起这种问题?”

  宝仲也有点后悔鲁莽。

  但是雷之扬的答案无隙可击,他这样说:“你问我,我当然说没有。”

  “有,还是没有?”

  “没有。”

  谈话中断。

  母亲,此刻同那人在东岸幽会吧。

  抑或,根本没有去东岸,也许就在市区边界,同那人在一起亲热。

  其实,所有的母亲也都是人,在做母亲之前,她们都有姓名、职业、身份,可是子女很少那样想,对他们来说,母亲除却做母亲之外,就不应再做其它事,尤其不可有七情六欲。

  不是吗,已经做了母亲了,这合约可是卖身契,从此之后,失却自己,只剩家庭,没有事的时候,小牺牲,一旦有事,则大牺牲,统是母亲的责任。

  谁还记得母亲叫林少丰,并且是个颇有名望的室内设计师,妈妈就是妈妈。

  身为人母、人妻,半夜出去幽会,当然是不守妇道,欺骗了丈夫,也欺骗了子女。

  父母都不在身边,宝仲寂寞无聊,在园子散步。

  在黑暗中看,宝仲觉得那人身型比父亲高大强壮,一定也更加年轻。

  想到这里,宝仲十分羞耻。

  她回到房间里取过车匙,自车房内取出小跑车。

  马利亚追出来,“宝仲,你没有驾驶执照。”

  宝仲不忍叫她担忧,“我只在附近兜风。”

  家里每个人都犯规,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车子缓缓驶到海旁停下,她坐在车子里吃冰淇淋。

  有年轻人同她搭讪。

  “好车子。”整个人靠在车厢边。

  “谢谢赞美。”

  “是你的车?”十分有兴趣。

  “当然。”

  “家长很溺爱你。”这是合理的估计。

  “也许。”

  “你几岁?”有点疑心。

  “十九。”故意夸大。

  “看上去只象十四五。”眼光颇尖锐。

  “华人看上去都比较小。”

  “可以载我兜风吗?”终于开口了。

  “不,我刚想回家。”

  宝仲把车子开走。

  真没有胆子,有人愿意陪她消磨时间,她却逃避,因是个陌生人,自小到大,父母与老师都教导:“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可是同班同学,自幼稚园到今日,混得烂熟,似兄弟姐妹,一日到晚在课室厮缠,毫无神秘感,还怎么约会?

  宝仲垂头丧气回家。

  马利亚松一口大气。

  母亲,不,叫她林少丰比较好,是怎么样开始同陌生人说话的呢?

  也许,他是她的客户,可能,由朋友介绍。

  背叛家庭,也一定需要极大勇气,是什么令她不顾一切,必然是多年来沉闷刻板的生活,以及缺乏爱护关怀。

  看,雷宝仲也十分明白母亲处境。

  父亲,是一个失职的丈夫。

  晚上,母亲的电话来了。

  母女寒暄几句,宝仲对于自己那么客气十分讶异。

  “我后天一早回来。”

  “没问题。”

  挂了电话。

  本来说是两天,现在变成三日两夜,她在恋爱吗?笑话,人过了廿岁还谈恋爱?

  都年轻过快活过,还不知足,中年人真奇怪。

  第二天放学,正低头疾走,忽然听得汽车喇叭声。

  一抬头,宝仲喊出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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