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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情书(4)


  坐了廿分钟,咏诗便说,“那几把梵哑铃像杀鸡。”

  以前她会忍耐到半场休息时才找个婉转的借口。

  冯渊笑笑,陪她离去。

  他俩去看了场精彩的科幻电影。

  咏诗说:“形式不重要。质素至要紧。”

  冯渊颔首。

  “无论做什么,总要做好它。”咏诗还补一句。

  隔不多久,咏诗的母亲便问,“你找到新朋友了吧。”

  咏诗一怔。

  奇怪,难道看得出来?

  “气色好多了。”

  “是个普通朋友。”

  “别太挑剔人家。”

  这句话另一个意思是“人家不嫌你就好”。

  母亲太希望看到咏诗成家。

  她又说:“过去的事,不要去记得它。”

  咏诗抬起头来。

  呵母亲大约都知道吧,瞒不过她的法眼。

  “有机会让我见见他。”

  忽然之间,咏诗觉得这不过是母亲一个卑微的愿望,于是说:“一定。”

  母亲从来没见过周哲文。

  没想到冯渊先把咏诗请到家里去。

  那是一间老房子,装修却是簇新的,老佣人做了极精致的三菜一汤,冯渊的母亲已经去世,只余父亲,对咏诗非常客气,与她谈了一会子唐诗,喝了碗汤,便退到书房去了。

  咏诗喝多了一点香槟,只觉十分松弛,到偏厅坐下听音乐,一时没有离去的意思。

  冯渊把窗帘拉开一点,“咏诗,来看这月亮。”

  咏诗过去张望,“嗯,真美,那么大那么圆,你看,那里是桂树,那个是吴刚。”

  冯渊忽然想念母亲:“家母已不能赏月。”

  咏诗很坦然说:“可是她已与日月同在。”

  “你真的那样想?”

  “当然,她已经天眼通,无所不知。”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

  “因为这个世界的事已不再使她烦恼,而且,世间数十年不过短暂匆匆,彼此很快就可见面。”

  冯渊点头。

  咏诗觉得是时候了,她轻轻说:“那些信,是你写的吧。”

  冯渊转过头来。

  “哲文给我的信,全由你代笔吧。”

  他不语。

  咏诗说:“没关系,告诉我好了,我一早已知道。”

  “是,”冯渊说:“的确出自我手笔。”

  “谢谢你。”

  “不怪我冒昧?”

  “那些真是好信。”

  “咏诗,你文笔也极佳。”

  “信呢?”

  “你叫我丢弃。”

  “你有无扔掉?”

  “没有。”

  “有没有带回来?”

  “一共五十二封,全收在一只盒子里。”

  “你怎么会回答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开头是因为哲文没有空,他请我代答。”

  事实并非如此。

  周哲文连信都不拆,随意扔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个人一到纽约,已把女友丢在脑后。

  冯渊不敢说出来,怕咏诗窘。

  “你是基于同情吗?”

  “不,是因为你的信写得实在好,我渴望读,也渴望回复。”

  他问周哲文:“我可以读这些弃信吗?”

  “请便。”周哲文头也不抬。

  以后,凡是章咏诗有信到,先在茶几上放几日,冯渊见无人理会,才拆开阅读回覆,没想到一年就是这样过去。

  “周哲文这个人——”咏诗说到一半。

  冯渊给他接上去:“他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也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咏诗亦觉得这样的批评很中肯。

  她低下了头,“那样年轻且有前途的生命。”

  “是,真可惜。”

  咏诗说:“家母想见你。”

  “我随传随到。”

  真奇怪,这一对男女,在没有见面之前,已经通过好几十封信。

  然后,他们就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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