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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3)


  小芬亦抱怨自己不够瞻色,但是她希望得到的,并非类此感情。

  不,不是一夜一夜计算的关系。

  希望可以延伸到白天。

  由一天至一月,由一月至一年,以致十年八年。

  小芬不介意同一个合理的人相处一生。

  真是落后的想法?

  回到家淋浴后,看半小时小说,沉沉睡去。

  梦是那样清晰,她认识了一个人,他与她相恋,他们为着不可逃避的因素分手,最后,在异地相逢,他已不记得她。

  她身边已经是少女的孩子问:“妈妈,他是谁?”

  她若无其事地答:“一个朋友。”

  何必告诉孩子,那是她的父亲。”

  小芬惊醒,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幸亏只是她一个人,幸亏没有牵涉到孩子。

  呵人生如梦,在黑暗中,她向往缠绵,可是害怕失恋。

  第二天她九时正起床,无论晚上什么时候睡,她总努力在九时正起来。

  她见过许多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是日落西山的人,人家下班他们尚未苏醒,与整个世界脱节还不在乎,懒洋洋,烂场塌,尤其是女性,痴痴迷迷,到了早上说话还不清楚,不知服了什么药,不能履行一般人职责。

  见得多了,有种恐惧。

  小芬立定心思早起,一日睡七八小时已经足够,真的疲不堪言,可在假期补足。

  一直以来,她的意旨力都令她做一个整齐负责任的人。

  她出门到银行区去办一些事情,经过时装店,看了一会橱窗,然后到母亲家去坐了片刻。

  看看时间,忽然觉得累,一定是午餐那碟红烧狮子头吃多了。

  她决定回家小睡。

  母亲说:“在我床上眠一眠。”

  可是这是小芬生活守则之一:不在他人床上睡觉,即使是母亲的床。

  随便惯了,倒处睡,睡醒了,不管何处淋一个浴,那还得了,随便得那种程度,以后日子怎么过?

  她说:“我回家去。”

  说是怪脾气也不为过。

  回到自己的窝,躺到床上,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熨贴。

  她睡到被电话铃惊醒。

  是她老板,“小芬,你还在家?不舒服吗?”

  “我马上来。”一看,已经晚上六时。

  “你从不迟到,如有事,我可找人替你。”

  “不,我没事,我不过听了一个重要长途电话,马上来,十分钟。”

  什么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恋,第一次丢脸,第一次失约,第一次伤心……

  真没想到会睡过头。

  下楼去叫车,有人唤她。

  她一抬起头,是王永兆。

  小芬不习惯在阳光下看到人客,要凝视一会儿才能将映象归位。

  “王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上班。”

  “我已经迟到。”

  “快上车来。”

  是一个梦吗,不管了,小芬上了他的车。

  她审视双手,又看街外风景,不,人是清醒的,不是梦。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酒吧说你没上班,我丢下那些朋友前来看看。”

  “是,我睡过了头,迟了一小时。”

  “总有这种时候。”

  小芬笑笑,“白天看来,王先生彷佛年轻些。”

  “是吗,我还以为在阳光底下,我的皱纹无所遁形。”

  小芬又笑,“我在日光下看上去如何?”

  “很好,皮肤很白。”

  小芬很是喜欢,把脸朝着窗外。

  “白天你倒是不怕上我的车。”

  小芬承认:“白天那么多人看见。”

  “我却喜欢晚上。”

  小芬正欲张口说话,忽尔听到”阵铃声。

  这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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