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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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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一起爱说什么? 这是英国寄宿学校的宿舍,规定六个女孩子住在一间房间,毕业礼已经举行过,暑假即将来临,她们就有各散东西,这是相聚的最后一夜。 她们团团坐在地上,找来啤酒与零食,看样子这个晚上不打算睡觉了。 开头的时候,不过是谈谈个人前途问题。 象“爱媚最幸福,考到剑桥”,“平平也不错,到美国波士顿升学”,“炯华的计划迄今未透露”等。 佻皮的周金容说:“回到家,无论如何先休息几个月,你看这个宿舍,百多年历史,象鬼屋,初来吓得晚上睡不着,谁猜到热水器回发出嚎嚎的惨叫声,我还以为是哪个十九世纪洋人怨魂不散呢。” “是可怕,”谢桂忠也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半夜不得不去,真觉得阴风阵阵。” 大家颇感慨了一会儿。 刘炯华这时开口了:“各位的令尊令堂还以为大家是天之骄子呢。” 茹平平说:“我是情愿留在家里读书的,又不是考不到好学校,不知怎地母亲一定要我出来见识世界,结果拉丁文、法文、网球、梵哑铃学了一大堆,杂七杂八什么都懂一点,可是根本不够时间把任何一门工夫练得精湛。” 炯华笑,“别太谦虚了。” “总算毕业啦。”大家吁出口气。 “记得我们向柏坚逊太太申请要求几个华裔学生住一间房吗,六年来她始终没答应。” “听着各位苦苦哀求,她不知多痛快,心理变态。” 曹爱娟走到窗前,大雾,一丝灯光都看不见,她只看到玻璃上自己面孔的反映,“整座宿舍明天就关闭放假,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人在这里。” 谢桂忠笑说:“哎唷,我有点害怕,宿舍对面有座坟场。” 周金容拱手,“拜托拜托,别谈这个。” 茹平平笑说:“我们这几个人也算够亲密了,一点秘密都没有,在宿舍里袒胸露背,什么没有见过。” 炯华笑笑,不以为然的样子,过一刻说:“人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每个人都保存若干秘密。” 平平问:“同学之间最坦诚,有什么秘密?” “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的事,像金容与继母不和,平平一次考试作弊被记大过一次,哈,还有,炯华抽屉里有酒被舍监理出来……拜托各位,将来如果我在社会上扬名立万,千万包涵包涵,勿把我少年的逸事抖出来。” 众女生笑作一团。 “同学之间保存得最好的秘密是什么?” 爱媚忽然说:“大家对梁祝传奇必定耳熟能详。” 桂忠说:“那故事真荒谬,华人的民间传奇最老套。” “嗳嗳嗳,不能那样说,”爱媚举起一只手指,“莎士比亚悲喜剧中均有男扮女装情节。” 金容大笑,“可是你想想,睡在一张床上,能不发觉吗?” 炯华轻轻说:“如果存心维持秘密,对方不一定察觉。” “炯华你这理论站不住脚,幸亏你只不过打算念建筑!”爱媚过去搂着她肩膀,“如果读法律系可真惨了。” 平平笑:“如果没有游泳班,也许可以瞒得一时。” “那除非入学体格检查报告亦找人顶替。” “嗳,那并非不可为。” “这个题材太无聊了,各位同学,我们谈谈世界大事岂非更好?” 桂忠有点悲怆,“所谓世界大事,不过由几个政客操纵,更加荒谬。” 这时,大家发觉炯华走到房间另外一个角落默默无语。 “炯华,过来呀,你老是有点孤僻,今晚不聊,以后可没机会了。” “炯华为何没有意见?” 桂忠啖哈笑,“炯华从来不与我们谈性的问题。” “这不是性,这只是性别。” 炯华缓缓抬起眼来,“我且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嗳好,炯华讲故事挺好听。” 炯华开始:“古时一个深夜,几个书生坐在一起,辩论世上有无鬼——”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怕,说好不讲鬼故事。” “嘘,听炯华讲下去。” 炯华笑一笑,“其中一位辩才奇佳,硬是说无鬼,另外一人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硬是说不过他,不觉动气,于是再努力争辩” 这时宿舍天花板那盏六十火灯泡忽然闪了闪。 金容几乎没哀求:“我们改讲别的吧。” 其他女孩把金容按下去,“炯华,你尽管说。” 炯华说:“可是他仍然争不过,那人恼怒,站起来,拂袖,大声道:‘何谓鬼?仆即为鬼!’译为白话,意思是‘谁说没有鬼?我就是鬼!’抹脸,化为鬼魂而去。” 少女扪哗一声叫,都觉得紧张刺激,战栗半晌。 是爱媚先静下来,她凝视炯华,半晌她问:“炯华,你讲这个故事给我们听,是什么意思?” 平平浑身寒毛忽然竖起来,瞪着炯华。 在这个静寂的黑夜里,有什么事不会发生? 炯华嗤一声笑出来,“我当然不是鬼。” 大家松口气,往塑胶杯子里添啤酒。 可是,炯华又说下去:“不过,我想说的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可看不出来。” 只有爱媚仍然狐疑,“炯华,你话中有话。” 大家又静下来,看着炯华。 屋外仍然大雾迷漫,炯华慢慢走到窗前,拉下幔子,轻轻说:“从小,我都不爱穿男装,我比较喜欢与女生在一起,你们,明白吗?” 那几个女孩子像是被人在头顶上浇上冰水,目瞪口呆,一句话说不出来,手脚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只见刘炯华微笑地说下去:“已经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同学之间,不必保存什么秘密。”语气有点无奈,亦有点凄迷。 她慢慢解开衬衫钮扣,轻轻把衬衫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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