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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骂女郎(2)


  新年开始,吐吐恢复健康,王少良在一月五日来把它领回去。

  “谢谢你,子中。”他抱着爱犬向我道谢。

  “你的未婚妻回去了?”

  “映珠不再是我的未婚妻。”他怅惘地说。

  我吓一跳,略觉内疚,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吧。

  “家母不喜欢她,觉得她太霸道。”

  “你呢,你可爱她?”

  少夏避重就轻地说:“再过几年吧,待毕了业再说,这两年功课忙得要命。”

  这是他最后一次提到江映珠。

  不多久,少良另结新欢,那女孩子非常温柔可爱,似个小公主,如少良一般天真驯良,不谙民间疾苦,她怕狗,少良把吐吐送了给我。

  后来,后来我们就毕业了。

  少良在多伦多举行婚礼,不知恁地,观礼那一日,我忐忑不安。

  我想起了江映珠。

  假如我没有某年除夕当着少良的睑与她吵起来,新娘,会不会是她?

  我把少良拉到一角,与他说起这件事。

  “谁,你说谁?”

  “江映珠。”

  “呵她,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就订的婚,作不得准,事后发觉性格上有很大的矛盾,于是同意分手,老友,同你有什么关系?我早就把那夜的事浑忘了。”

  他说完便撇下我去招呼其他朋友。

  随后,他带着新婚妻子到香港发展事业,开头,还有书信来往,一两年之后,变成一年一度圣诞卡。

  可是,没想到我会再次见到江映珠,那个在年轻的我口中,该捱一顿揍的女郎。

  她没把我认出来。

  我却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谁。

  没有人会忘记那样的大眼睛。

  朋友介绍:“映珠博士,于子中医生。”

  她与我握手,样子一点也不凶。

  我真想马上与她说:“你好吗,这些年来,我时时想起你,你有对象没有,你还怪我吗?”

  我当然没出声。

  那一夜,她也穿着大红大衣。

  我小心翼翼伺候她,坐她身边,像是赎罪。

  最后,还坚持送她回家。

  过两日,特意找到我们共同的朋友,打听她的事。

  朋友笑,“你打算去马?”

  “我?噢,呵,呀。”

  “她独身,是内子远房表妹,没有固定男友,样子标致,学识一流,廿五岁拿博士文凭的女孩不多吧,要追直追。”

  “她有没有订过婚?”

  朋友一怔,“没听她提过,重要吗?”

  “不,当然不重要。”

  忘了,还是视为奇耻大辱,不愿再提?

  其实在过去数年间,我时时想起她,对她印象深刻。

  满以为她捱了一顿骂,也会记得我,但是没有,我制造气氛的手段还不算厉害。

  “这是她的电话号码与工作地点。”

  “谢谢。”

  我考虑了一天,终于在下班时分,拨电话给她。

  我直率地说:“江博士,我叫于子中,你还记得我吗?我想约你出来喝杯茶,多么不幸,许多有趣的约会都要以这种乏味的电话作为前奏。”

  她笑,“什么时候?”

  我看看手表,“半小时后我过来接你如何?”

  “今日下雪。”

  “我知道。”交通会挤逼。

  所以我没有开车在城里兜兜转转,我步行到她那里,接到她,再与她经过地下商场去喝啤酒。

  她见到我,报以我和煦的微笑。

  没有记忆。

  我们开始无聊的闲谈,不幸所有男女都得经过这个俗套。

  “为什么不回家?”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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