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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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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这是错的,如果有别人来问我;‘你喜欢小燕吗?’我一定答:喜欢。” 她笑了,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著我在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功课。很是高兴,她说:“进展得很快,你一定是躲到图书馆去做功课了,不然怎么找不到人?而且做了这么多.相信毕业是不成问题了。” “是的,”我说,“论文是没问题了。还得温习一下,应付考试,你呢?” 她躺在我的床上,稚气的脸,扁扁白白的、她看著天花板说:“三个星期没动笔记了,以我一向的成绩来说,还是可以及格的。” 我指著她:“我们的要求不是及格,而是第一,除了第一,第二都不是一回事。” “奇怪,上次见你,你还很颓废,要罢读罢考,怎么一下子不见,换了个人似的?”她微笑的看著我。 我没有办法解释,我不能说,那只是为了四姊的一句话,因为四姊说,她要我好好的念书。 她说:“那也不必脸红,人的情绪当然有高潮低落,能够集中精神念书是最最幸福的事。” 我不响,低头玩弄一支铅笔。 “黄走了。”她说,她是忽然这样说的。 我一时没会意过来,“什么?”我问。 “你记性真坏,你记得四姊没有?”她问,“四姊的男朋友,他在屋子里等了一个月,走了也没有找到四姊。” “哦?”我问,“他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小燕说:“不是,他晓得四姊没有离开这城,只是她不愿意回去,他也没有必要苦苦的去求她,过了一个月,可知她不是冲动,黄说他们两人已经过了追求恳求的阶段了,没有做戏的必要,放戏又做给谁看呢?所以他回去了,那层房子的钥匙他自己留了一条,另外一条在我身边,可是我没有见过四姊。” 我问:“他是不是很想念四姊?” “我看没有,他不是一个七情上面的人,而且他一年也见不到四姊多少天,他在香港还有他的家,他是一个大忙人,生意又多又烦,能够为四姊牺牲这一个月,在那间屋子里等她回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他说,那屋子是送给四姊的,她不要搬走,只要她一句话,他决不去打扰她。” 我冷笑,“果然是很大方的样子,可是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大方不起来的,这点他不明白吧?” “中年人……人到中年百事哀,最哀的是感情麻木,还笑我们年轻一辈浮躁冲动。”我说。 “可是男人如果像一条软皮蛇……那又该多恐怖,我不喜欢男人那样。”小燕说。 “做男人也不好做,这又不是,那又不是。”我说。 “做人根本就难,没男女之分。”小燕说。 我笑,“听这口气,完全跟四姊一样。” “你又没跟四姊说过几句话,你怎么晓得?”她问。 我不响。 “你仍然爱慕她?”小燕问。 “永远。”我淡淡的说。 “你有没有告诉她?”小燕问。 “我爱她,与她何干?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没有这个必要。我还是玩石掷铅笔。” “这是什么论调?”小燕说,“不过现在她失了踪,多说也没有用呀,爱一个人,应该告诉她。” “告诉她有什么用?她若是明白,你不说她也感觉得到,这年头,谁是傻子?你说!”我的语气并不好。 可是小燕没有生气,她说:“但是我把事情说明白了之后,我没有后悔了,我尽了我的力。” 我说:“爱情不是竞跑,不是考试,尽了力也没有用。” “我不管,咱们两个人的观点不一样,你太消极了。” 我微笑,“你要积极?” “当然!”她自床上跳起来,“只要你不厌憎我,我就有希望,我不会放弃,我有把握,我会追求到你,家明。” 我很是难过。“小燕,有那么多的男人喜欢你,你何必一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已经有心目中的人了。” 她笑,“听你的对白,国语片似的,我不理,这是公平竞争的,直到你结婚为止。” “你决定了?”我问。 “决定了。” “隔了三个月你就后悔了。”我说。 “不会,跟你一样,我不后悔。”小燕道。 “你一直是这么固执?”我问。 “不固执的人读不好法律,必需要意志力强。”她说。 我说:“好的,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等我……” 她笑,“我认为值得就可以了,而且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而死,你放心,我爱你,可是我更爱自己,我正是为了爱自己而爱你,因为我见到你快乐,我想永远得到这种快乐。如果我见到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我就不会再来了。” 我呆了。 她笑,“这是我们法科学生的爱情,不是梵高式的,你以为我会把耳朵割给你?废话。” “这不算爱!”我说。 小燕说:“爱是牺牲,可是也有个限度,四姊够不够伟大?终久也有个限度,我举个例子,如果梁山伯死了,祝英台不去投坟,就没有意思。我看了《红楼梦》,觉得林黛玉最无辜,笨得要死。可是丹麦童话那个人鱼公主,那又不同,她是真的不盼望任何东西,把命赔了上去,心平气和,又变为泡沫,多么美丽,林黛玉天天哭,夜夜哭,什么意思?什么价值都哭光了。” “这叫‘小燕论爱情’。我告诉你,有三个题目是不能提的,提了会叫人骂死,一是宗教,二是政治,三是红楼梦,不得乱批评,乱说,否则引起人家反感就不好,明白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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