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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橱(3)


  瑶珍又说:“大家都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

  “那么,”许愿怔怔地问:“子伦呢?”

  “他会明白,而且,他最盼望你过好日子。”

  瑶珍走了之后,许愿并没有即刻行动,过几日,又有不同的朋友与同事来采访她,她把门口的皮鞋挪到衣帽间。

  周末,找来几只大纸箱,把十多双皮鞋放进去,然后,是袜子与领带。

  这也是治疗创伤的一个过程。

  可以给子豪寄去的,又放在另外一个箱子里。

  衬衫一件,折好,往日,有家务助理每天来几个小时,替子伦做洗熨,他注重细节,连睡衣也要熨过才穿。

  王子伦有排场,可是,他负担得起。

  一边收拾,一边回忆,晃眼整个下午过去。

  衣橱空下来也没有用,许愿本身衣物不多,对于许多女性整房衣服仍然不停买买买觉得惊骇。

  最后,她把西装自架子上除下。

  像拿去乾洗之前一样,她先清一清口袋。

  口袋里,有碎星杂物:一双手套、零钱、发票、纸张。

  其中一张字条上写着:“会议这么长,闷死人,一会儿到什么地方吃饭?”

  咦,是同事传给他的吧,这样有童心,字体娟秀,属于女性,字句普通,但说不出的娇慵。

  另外又有一张,出于同一笔迹:“你的白衬衫都叫我爱慕。”

  “我来参加这会议唯一原因,是可以看到你。”

  许愿忽然觉悟,这些小小便条,都是情书,而子伦留着它们,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因为太放心。

  他知道妻子最重视私隐,从不翻动他的东西。

  所以他大胆地留着纸屑。

  是谁,是哪个女子对王子伦的白衬衫有那么大的好感?

  现在,子伦已经不在,她可有伤感?

  结婚以来,许愿一心一意,口不斜视,她以为子伦也遵守诺言,可是看样子,外界引诱甚强。

  她把西装口袋都清理过,然后,才整理大衣。

  大衣口袋隆起一角,她翻出一看,是只首饰盒子。

  许愿一怔。

  她打开一看,是副钻石耳环,式样华美,镶成一对叶子模样,晶光灿烂,里边还有小小一张字条,“生日快乐,子伦祝贺”。

  许愿的生日就在他出事后三天,他买这份礼物,分明想叫她惊喜。

  她伏在大衣上良久,全身乏力,动都不能动。电话铃一声声催促。

  是瑶珍找她,“快出来吃饭,大家等你。”

  “我不想上街。”

  “那好,我们到你家,一共八个人,你准备茶水吧。”

  老好瑶珍,真有一手。

  “我廿分钟后来接你。”

  许愿换一套便服,戴上那副耳环。

  对镜子喃喃自语:“再不振作,配不上这份礼物。”

  瑶珍一照脸,就说:“好漂亮的耳环。”

  她拉着许愿出去与朋友聚首,吃牛排喝啤酒,消磨一个晚上,大家兴高采烈,猜起掌来,许愿输得很厉害,喝了很多。

  瑶珍送她回家:“好好睡一觉。”

  门一关,许愿便呕吐起来。

  她呜咽地走近衣橱,伏在衣物上,渐渐睡熟。

  还是第一次梦见子伦。

  他站得比较远,双手插在口袋里,亲切地笑。

  许愿想走过去同他说想念他,可是不知怎地,当中有不明物体隔住,只能远远招呼。

  “子伦──”她哽咽。

  “坚强点。”他轻轻说。

  许愿看着地,伸长手臂,可是碰不到他。

  子伦说:“原谅我。”

  “你说什么?”

  “好好生活……”

  许愿想追上去,一阵刺眼的光,她用手去挡,发觉是太阳,噫,天亮了。

  幸亏有工作,不管多不愿意,也得起来,许愿赶到医务所去。

  急症室有小孩自高处跌下受伤,她忙了整天,又得温言劝慰孩子父母,这种时候,不得不把个人悲伤放到一边。

  好不容易抽空到茶水部斟杯咖啡喝,她摸摸自己面孔,呀,又活下来了。

  同事林植东进来说:“周炳富要结婚啦。”

  是吗,许愿感慨,世界不停运作,地球照样的转,人们吃喝嫁娶,她个人小小的悲剧算得了什么。

  她低下头。

  “我们打算送厚礼,你说什么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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