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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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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言语。 “你约了谁?”我忍不住。 “我的上司贝太太。”张佑森说。 我问:“贝太太与先生?” “是的,贝太太不是见过你一次?她想再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我说,“约的几点钟?” “八点钟在天香楼,贝太太请客。”他说。 “你怎么能叫贝太太请客?你应当先付帐,把钱放在柜台,知道吗?”什么都要我教。 “知道了,那么我来接你。” “我来接你是真,你又没车子。”我忍不住抢白他。 “是。我七点半在家等你。” “就是这样。”我挂了电话。 我很烦恼,想推的约会推不掉,又不想去,只觉得累,我胡乱找件白裙子来罩上,化点妆,便开车出去,本来应当去洗个头,但是为张佑森与他的同事?我废事麻烦。女为悦己者容。他又不悦我。况且我们之间已无男女之分,不然我也不肯反过去接他。 接了张佑森,我一声不响把车驶到天香楼。找到地方停车,与他迸馆子,主人家还没到。 张佑森把两百块现钞放在柜台。我没好气的说:“不够的。” “要多少?”他惊惶的问。 “你带了多少?”我反问。 “两百。” 我叹口气,“这是五百大无,借给你。” 他茫然:“要这么多?” 我在人家订好的台子上坐下喝茶,没好气。这个乡下人,简直不能带他到任何地方。我只觉一肚子的气,张佑森的年纪简直活在狗身上。 我低头喝着茶,十分闷气,没精打采地,嗑着南瓜子,张佑森沮丧,他问:“展翘,你不高兴了?是我笨,我一直笨。” 我抬起头,“也没什么,你别多心,主人家马上要来了。”跟他出去,就像与儿子出去,事事要我关照。 这还是好的了,只要不是白痴儿子,总有长大学乖的一大。张佑森到底读过数年书。 我看看表,八点正,那贝太太先生也应该到了。约会准时一向是艺术,可惜渐渐懂这行艺术的人越来越少,姓宝姓贝都不管用。 正在无聊,眼前一亮,一个“中年少妇”盛装出现,身上一套彩色缤纷的“米爽米”针织衫裙,三寸半高跟鞋,珠光宝气,向张佑森展开一个笑容。这便是贝太太了。 我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位女士。她亲亲热热的称呼我们:“嗨森,嗨翘!”熟络得不得了。 我低声向佑森喝道:“拉椅子!”然后虚伪的笑。 比起她,我真寒酸得像个学生。 我一直没看到贝先生,因为贝太太身体壮,衣饰又夸张,把她丈夫整个遮住,直到贝先生在她身边探出头来,伸出一只手问:“是张先生与林小姐吧?我是贝太太的丈夫。” 我忍不住笑起来。 贝先生是个顶斯文的男人,衣着打扮都恰到好处,不似他太太,一抬手一举足都要光芒万丈,先声夺人。 她不是难看的女人,很时髦,很漂亮,过时的不是她的衣着,而是她的作风与体重。张佑森到今天这样。这个女人上司要负一半责任,被她意气风发的指使惯了,自然变得低声下气。 我侧头看贝先生。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含蓄地微笑,我的脸一红。贝先生对他的妻子很包涵,一贯的不答腔,自顾自的叫菜,招呼我与佑森,很少说话——我们其实并没有大多的机会出声说话,贝太太甚多伟论,她正在设法告诉我们,她那个政府单位如果没有她,会整个垮掉。张佑森无可奈何的听着她,而我却有点眼困。 终于贝先生把一匙虾仁夹在贝太太的碗中,说道:“亲爱的,嘴巴有时候也要用来吃东西的。”我忽然大笑起来,我只是觉得由衷的愉快,有人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三 一笑不可收拾,贝太太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她大概从没遇见过比她更放肆的人,张佑森用手推一推我,暗示我不要失仪,我朝他瞪一眼。 他如果觉得我失态,那么就别找我,去找香港小姐,他妈的又有智慧又有美貌我又不用看什么人眼睛鼻子,也不会嫁一个必需看人家眼睛鼻子的男人。 待我笑过之后,贝太太的话少了一半,而且开始对身边的人勉强地表示兴趣。她问我:“翘,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教书。” “乏味吗?”她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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