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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宦楣一生是个闲人,小时候她也曾欣赏邓宗平的忙……坐在看台一角看他打篮球、演讲、主持会议,他总是用尽全力;额角上积聚着亮晶晶的汗粒,现在想起来,他那种姿态,比聂上游更像一个劳动人民。

  流汗渐渐成为小邓的习惯,没有汗,没有成就。

  他当然希望将来的伴侣也陪着他快活地边做边挥汗,并且高兴地喊出:多么痛快,太有意恩了!

  也许丑化了他。

  他对宦楣也是不容情的。

  有一次,兄妹到办公室去看他,宦晖那游戏人间的天份随时随地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小邓的假发黑抱,不问自取,戴上了就学老妇弓起背满房走,久不久还咳嗽一两声,惹得秘书们笑得绝倒。

  小邓回来看到,不由分说,铁青着脸,一把抢回道具,那天一整天,尽管宦晖向他道歉,他还是不瞅不睬。

  几经艰难辛苦才得到那件袍,对他来说,那个身分,尊若天神,怎么能容许别人稍加亵渎。

  稍后宦晖问妹妹:"你不是真要与这样一个人结婚吧?"

  宦楣没有回答。

  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性格的正反面。

  四

  宦太太上来看她,"你父兄过两天到纽约去,有没有事叫他们办?"

  "没有。"

  "热度退没有?"

  "那不重要。"

  宦太太含笑,"有什么是更重要的?"

  "如果我要结婚,你反不反对?"

  宦太太紧张起来,"同谁?"

  "男人。"

  "啐!"宦太太拍打她的手臂,"当然是男人,谁?"

  "中国人。"

  宦太太吁出一口气,"这倒还好,只要是正当人家,受过教育、职业高尚,有志气的男孩子,对你尊重疼惜,我就喜欢。"

  宦楣笑得打跌,"‘只要’,你老人家的条款已是全世界最苛刻的择婿要求。"

  宦太太怔怔地,"我并不觉得。"

  "刚才你说的几条要旨,宦晖一点也做不到。"

  "胡说,我们难道不是正当人家。"

  "对对对,我们家是名门。"

  "你父亲创业不容易啊。"

  那是一定的,宦楣点点头。

  "说,你想嫁给谁,是送花来这个人吗,他长得多高多大,在什么地方做事,家里有些什么人?"

  宦楣连忙安慰她:"我不过说说而已。"

  "不是小邓吧?"宦太太语气充满盼望。

  "他!"宦楣笑出来,"他在竞选第一届华人总督之前怎么可能考虑成家立室。"

  "你说的那个人,我见过没有呢?"

  "母亲,我若结婚,一定堂堂正正,把人带到你眼前来,你这可放心了吧。"

  "眉豆,这是我惟一的心愿。"

  宦楣郑重地应允了母亲。

  再同聂君的会的时候,她与他已经有了默契。

  他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她想都没想:"有。"

  有没有空百分百是人为的,天下没有匀不出的时间,只有不想出席的约会。

  聂上游即刻想,这样磊落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若是困苦一点,必定逼她发奋图强,肯定会得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聂上游再问:"我不用同别人竞争?"

  宦楣只是笑,"我的朋友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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