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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开了汽酒给城之内喝,他连声称赞,他笑着告诉我:“第一次喝汽酒,在大学一年级舞会,我心一直想,这汽水味道真好,只是晚了有点头晕,后来师兄告诉我,那是香槟。”

  圣琪说:“喝不完你们带走。”

  城之内轻轻说:“你姐姐确是美人。”

  从前也美呢,他见晚她。

  “我也认为是。”

  他感喟:“谁会知道两姐妹一个文一个野。”

  “你也说对了。”我微笑。

  可是他接着说下去:“有你姐姐做好榜样,你可否学得斯文些?”

  我忽然被酒呛住,狂咳起来,一边忍不住笑,蹲在地上打嗝。

  “这疯子。”圣琪见到连忙说:“城之内你莫见怪。”

  阮医生回来了,手中捧着油腻腻一大包不知是什么东西,奇臭。

  城之内忽然叫:“是我最喜欢的煎臭豆腐。”

  圣琪吃不消,“请到园子去吃,我给你们取辣椒酱。”

  城之内在我耳畔说:“你该学你姐姐。”

  我柔和地告诉他:“我是在学她,一步一步来。”

  吃得一嘴辣油,城之内不住向阮轩道谢。

  阮轩露出倦容,他说:“今日我有个病人失救。”

  我坐近他,“嘘,嘘,已经尽了力。”

  城之内怪同情:“他们说医生永远会为这事伤心。”

  阮轩说:“我们到地下室玩拍青果弹珠机器轻松一下。”

  城之内奇问:“你从何处得来?”

  “圣琪自东京购回,说是为我松驰神经。”

  “你娶了一位贤妻。”

  “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圣琪,“他不大在家吧。”

  “有时正吃饭,病人不妥,也得即时赶回,平时,三十小时当更是平常事,有次不幸校车撞货车,整个星期在医院忙救人。”

  “他有使命,我崇拜这种人。”

  圣琪说:“我习惯独处。”

  “你们十分合拍。”

  “也许有可能在医院与他碰头:‘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出现’,‘我来生我们的孩子呀’。”

  “别瞎说。”

  “没有这种幽默感,哪里有资格做他妻子,你呢?”

  “我?可惜他是日本人。”

  “你喜欢他,但是你不爱他,勿借其他藉口。”

  “圣琪,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是过来人,been there that。”

  我看着她圆圆下巴,谁会相信她今日是贤妻。

  “孩子叫什么名字?”

  “阮曦,男女都适合。”

  “这名字笔划太复杂。”

  “阮轩也这么说,那叫什么好呢?”

  这时阮轩自地库上来,“日本人睡着了,他似比我还累。”

  “姐夫,你也去躺一会。”

  “我先检查你左臂。”

  他一边视察一边说:“日本人苦水连连,他说他求婚遭拒,不知是守还是退。”

  圣琪说:“家亮还是重视男人的灵魂多过外型。”

  阮轩说:“左臂功能恢复得很好。”

  他去休息。

  我说:“结婚后就是这样?”

  圣琪微笑,“是,各归各,很少说话,更加不再跳舞旅行。”

  我摇头,“可怕。”

  “我觉得很舒服,一叫名字,那人会应我,有人欺侮我,他会来帮我。”

  我说:“只要你开心,圣琪只要你开心。”

  “我推荐婚姻生活,只是,婚后道义上不可再注意其他异性。”

  我笑,“偷窥也不行?”

  “尤其不可暗地里做任何事。”

  “我听说日本少女喜欢到海军码头等美国黑肤大兵。”

  “日本人一向妖异。”

  我想说,圣琪,彼此彼此,但是,即使姐妹也会被得罪,祸从口出,讲话还是小心点的好。

  我改问:“那么多男伴中,你最想念谁?”

  她想一想答:“阿利扬。”

  我点点头,谁会忘记那爬满流浪玫瑰的茱丽叶露台。

  “你呢?”她问我。

  我答:“邓剑华。”

  “他们都对我们不好。”

  “也许,因为年轻,我们也不懂得处理事情,彼此浪费时间眼泪。”

  我低声说:“我去看看日本人睡醒没有。”

  我走进地库,那里摆满各式游戏机器,像个小型游乐场,有最老式的角子老虎机,也有最新的PS3,琳瑯满止,蔚为奇观。

  角落有一张丝绒旧沙发,城之内睡得香甜。

  我四处打量,这里是圣琪小心经营的家,她的安乐窝,一边还有一只冰箱,打开,一切饮料齐全。

  我看到一只上世纪六十年代点唱机,走近,随意按钮,唱片落下,欣然歌声轻轻传出,歌者用日语唱:“在拍青果店堂,染金发的你低声哭泣,说生命永不公平,那么,让我俩起舞,聊作安慰,舞至忘却悲哀……”

  我坐在地上,谁,谁是主唱人,这样有水准。

  “家亮。”

  城之内醒来了,我应:“在这里”,一转头,发觉他仍睡得香甜,原来是梦呓,幸运的小子,没有错叫别的名字。

  我微微笑走近,忽然他一手拉着我,我吃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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