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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你一直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我所有的力气已经离我而去,我虚脱了。”

  “那是一首诗,那是你的近作?”

  “我该篇特写有无好评如潮。”

  “一般评语是不够辛辣,太过捧场,好比人家公司的业绩报告。”

  程真悻悻然,“以后我都不会再写一个字。”

  “别气馁,好好干。”

  “你拨电话来纯是为着鼓励我写作?”

  “不,我好奇,想看看你人在何处?”

  “为什么?”

  “因为孙毓川在东京开会。”

  “啊,我也应该在富士山?”

  “想象中是。”

  “不,他没有邀请我一起去。”

  “你们有无见面?”

  “有。”

  “有没有讲话?”

  “有。”

  刘群很安慰,“那已经好过但丁与比亚翠斯了。”

  程真讪笑,“你真正好奇。”

  “已经有关于你们的谣传。”

  “是你散播出去的吧,贼喊捉贼。”

  “我一个字都没说过,不过我想知道最新状况。”

  “一丝波纹也无。”

  “程真,其实呢,尚有余力的话,不妨做些有益之事。”

  “忠言逆耳,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么再见。”刘群叮一声挂了电话。

  警局接着找程真。

  程真出去一整天,因知道不会再看见孙毓川,异常轻松,对所有深色西装视若无睹,专心做翻译。

  工作到下午四时,忽有突破。

  警员说:“已经找到疑凶。”

  程真问:“是她爱人?”

  “不,是她爱人的妻子,她与她原先是最好朋友。”

  程真瞠目结舌。

  “她已认罪。”

  半晌,程真问:“还需要继续工作吗?”

  “照原定计划进行。”

  在走廊里,程真看到了疑凶,年纪很轻,相貌娟秀,皮肤白皙,看上去甚至不似是会与人吵架的样子,她木无表情,身上穿着考究的套装,由警员带到另一间密室去。

  程真忽然想起袁小琤,她与她是同一类型人。

  程真摸了摸脖子,有点儿害怕。

  警员说:“那样一个弱小女子,怎么会有力气杀上十六刀?”

  程真忽然答:“是情杀,是情杀就会有力气。”

  警员不再言语。

  那天晚上,程真综合了案情,把故事告诉程功。

  “……她与伴侣分居后,渐渐与最好朋友的丈夫来往,两个女子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学琴,可是终于闹翻了,凶案发生的那一个清晨,她去敲门,她不肯开门,她说:‘让我们像小时候那样再合奏一曲,然后我会成全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功动都不动,静心聆听。

  “她终于开了门,与旧好友一起演奏一曲,闲话家常,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事,两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事,到她完全放下了心,忽然脖子一凉,失去知觉,接着,被刺杀十六次。”

  程功听得面孔变色。

  “她恨她。”

  程功站起来,退后一步,碰到茶几,脚步踉跄。

  “华人社区反而松一口气,因是个别案件。”

  程功打一个哆嗦。

  程真意外,“我不知道你害怕。”

  程功否认,“不不,只是人的心——”

  “人的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你说得对。”程功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念心理学的话,可以写一本论文,题目是‘为何弱女在精神压逼下有异常暴力行为’。”

  程功不由地说:“所以我要读建筑系。”

  “是,科学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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