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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程功很懊恼,“我以后都不用再抬起头来。”

  “谁说的?这种小事怎么会妨碍你的前程?千万别把它当作借口。”

  “将来——”

  “谁敢挑剔你,你叫我出来见他。”

  程功苍茫地微笑,“谢谢你。”

  程真忽然觉悟:“你是希望我给她在这里住的吧?”

  “是。”程功低下头。

  “我不想敷衍她,我不觉得我欠她。”

  “当然。”

  那天一早,程功载着行李出去。

  话别之后,她感慨地说:“人要自己争气。”

  程真一怔。

  程功跟着又说:“凡事自行了断,千万不要烦人。”

  程真十分意外,“你怪我不肯招待她?”

  程功很悲哀,“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耳。”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欠你已经很多,我已经不能再开口。”

  程功把车子驶走。

  程真也有心事,无暇再思虑此事。

  派出所工作已经完毕,她想到日本走一趟。

  订好飞机票,才想到那实在太过着迹,不不不,不可以,既然是个游戏,就该玩得别出心裁,连忙又取消飞机票,真愉快,已经杀死那么多时间,且患得患失,总比闷坐家中,无所事事的好。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下一子好像是轮到她了。

  她驾车出去,坐在路旁咖啡馆喝矿泉水。

  第一个朝她搭讪的男人间她是否可以提供服务。

  第二个对她有兴趣的男子愿意向她提供服务。

  而程真是这样想:总得有点儿感情吧,没有感情有什么意思。

  她离开咖啡座往大街散步,一边走一边想起一个朋友的遭遇,移民后朋友一直把自己当个游客,游了几年,忽感厌倦,想回家去,摹然发觉已经没有家,回不去了,不禁痛哭失色。

  失意例子很多。

  还有另外一位朋友,移民到美国小城,只得一家粤式茶楼,叉烧包仍然做得比拳头还大,呆不下去,只得开着车到温哥华亲戚处住,在街上碰到朋友不知有多高兴,拉着说个不休,衣服穿脏了万不得已回家洗,过两日又来了。

  程真的情形也一样吧,在香港,她会为这个游戏那么着迷吗?她有这许多时间吗?不可能,在这里,她想用另一种焦虑去遮掩离乡别井的不安。

  程真想起饮鸠止渴的故事来。

  路过董昕的办公室,因还未曾参观过,便乘电梯上去。

  董昕的拍档汤姆曾笑着迎出来,“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

  “董昕不在吗?”

  “他与徒弟程功出去办交涉了,我陪你参观也一样。”

  办公室规模整齐美观。

  “华人真抬头了。”

  “是吗,”汤姆曾仍然笑,“你真的认为黄白平等吗?”

  程真说:“在这种事上,天真点好,表面上能过得去就算了。”

  “有许多暗涌,不讲你真的不知道。”

  ‘紧张的不外是官,光明正大助选,有了关系,不就方便得多。”

  汤姆曾笑道:“程真你真是明白人,最近很少见你,何故?”

  “董昕没告诉你?”程真意外。

  汤姆一怔,“说什么?”

  “由他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

  “我俩拆伙了。”

  “什么,”汤姆发呆,“没有的事!你俩是模范夫妻。”

  程真微微笑,坐下来,“真讽刺是不是?”

  汤姆仍然发呆,“今年过年,我到什么地方去大吃大喝,继而作倒地葫芦?”

  程真说:“汤姆,你也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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