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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你放心,冯太太,这两个孩子我会照顾,毋须喜伦操心。”

  “不不,喜伦非常喜欢孩子,大概是得了我的遗传。”

  开明忍不住笑。

  这两位太太差些没交换聘礼及嫁妆。

  他轻轻站起来,故意开关后门,制造声响。

  果然,许太太说:“回来了。”

  开明手插在裤袋里,满面笑容走迸客厅。

  “妈妈,冯太太。”

  冯太太眉开眼笑叫一声开明。

  开明有点感动,冯太太真开通,没嫌他是个离婚男人。

  不消片刻,她告辞回去了。

  母亲讪讪地看着他不语,开明忽然流泪,“妈妈。”他握紧她的手。

  许太太轻轻说:“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可是孩子们醒来了,自动下床找人,午睡后小脸可爱地红咚咚,开明不由得笑了,他们已经长得比弟弟大,许家的遗憾也得以平反。

  翌日在后园陪孩子玩雪,开明不知怎地踩了个空,跌在花槽里,扭到足踝,痛得怪叫。

  脱下靴子一看,已经肿起,开明大叫要去医院,“打九一一叫救伤车。”

  许太太倒镇静,拨完电话,说:“救伤车马上来。”

  来的却是冯喜伦。

  许开明蛮不好意思,“怎么麻烦你?”

  大儿拍拍喜伦肩膀,喜伦转身听他要讲什么。

  大儿笑嘻嘻说:“爸爸嚎哭,爸爸叫痛。”

  开明辩曰:“没有的事。”

  “来,我陪你去医院。”

  她不费吹灰之力扶他上车。

  开明汗颜,自觉无容身之处。

  检查过医生说并无大碍,嘱咐敷冰,服止痛药,多休息。

  喜伦一直在身边。

  开明心想,足踝那样隐私之处都叫她看过,以后再也脱不了身。

  她把他送回家,热了鸡汤,端给他喝。

  窗外仍然大雪纷飞,在这个时刻,许开明忽然觉悟,过去岁月一去不复回,他也只得努力将来了。

  喜伦的背影非常健美,肩宽、腰细,呈一个V字,正是时下模特儿身段,悦目之至。

  开明闭上眼睛,双目润湿。

  “唏,”喜伦打趣他,“不至于痛得要哭吧。”

  他睁开双目,看着年轻的她,“你知道什么?你懂得什么?”

  喜伦笑,凝视他,“比你想象的要多许多。”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其中。

  他未痊愈,倒是雪先停。

  积雪要好几天才融化,两个孩子也知道雪人迟早会得在太阳公公的热情下消失,恋恋不舍。

  拄着拐杖,开明来往家与写字楼全靠喜伦帮忙。

  他对她说:“少年时打球扭伤了脚,过一天便无事,照样健步如飞,如今不晓得怎么搞的。”

  喜伦微笑地给他接上去:“老了。”

  开明有点汗颜,人家不负责任起来总是怪社会,他却心安理得赖年岁高,喜伦一句话点破了他。

  那天下午,他发奋图强,扔下拐杖,慢慢一步步走下楼梯,又再走上来,如此来回十数次,已觉神清气朗,他痊愈了。

  两个孩子开口,全部英语对白,许太太着急,“怎么办,怎么办,这算是哪一国的人呢?”

  开明不语。

  “喂,开明,你是孩子的爸,你想想办法呀,怎么光是傻笑?”

  开明真心一点也不觉烦恼,搔搔头皮,“是华裔加人嘛。”

  “央喜伦来教,喜伦会中文。”

  “妈,这是长年累月的事,不好烦人,我替他们找个老师便是。”

  “喜伦中文程度还真不赖。”

  “是吗,”开明纳罕,“可是她从来只与我说英语。”

  “你根本没有去发掘人家的优点。”

  说得也是,对于喜伦之事,开明从来不加细究。

  许太太说,“中国人总要讲中文。”

  “持加拿大护照,当然是加国人。”

  “那祖宗是华人呀。”

  开明想一想,“五胡乱华,满清又统治百余年,血统也许并不是那么纯真。”

  许太太为之气结。

  “妈。”开明握住她的手,“我们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可是从来不是为着懂什么或是不懂什么,不过,如果这件事令你烦恼,我会设法帮你解决。”

  “帮我?”许太太啼笑皆非,“怎么变成帮我了?”

  “孩子是你的孙儿嘛。”

  许太太道:“我去同喜伦说。”

  一日许开明下班回来,看到喜伦与他母亲站在紫藤架下聊天。

  初春,尚有凉意,喜伦却已披上纱衣,裙裾上印满了淡蓝与浅紫色碎花,站在花架下,出尘脱俗,宛如安琪儿。

  见开明的车子驶近,她们扬手招呼。

  开明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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