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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能没好气,“人家贵为一署之长,才有资格说这种话,你是老几?东施效颦,笑大我的嘴。”

  “呵。”韶韶唯唯诺诺,“大嘴,大嘴。”

  “快起床淋浴,我来接你出去吃早餐。”

  “今天是礼拜天,难得又不落冰雹刮台风,看样子不用上班,您老饶了我,行行好,给我补一觉。”

  志能似没听到,“我五分钟后到。”

  “你在哪里?”

  “你楼下,我正用寰宇通讲话。”

  韶韶只得起来。

  刚打呵欠,忽然听得一声咳嗽。

  她转头,“妈?”

  一径走到母亲卧室去,“妈,妈。”眼泪簌籁落下来。

  幸亏此时邓志能已经上来按铃。

  韶韶脚步踉跄地打开大门,“大嘴,我想过,结婚就结婚吧。”

  邓志能握着她的手,“呵,也不用感怀身世呀。”

  “我要一只巨型钻戒,我要白缎婚纱,我要到坦几亚旅行。”

  “没问题,听说你颇有私蓄。”

  邓志能其貌不扬,但是正如母亲生前所说:“韶韶,他能叫你笑,这是最难得的。”

  邓志能在女友公寓兜了一个圈子,“韶韶,伯母的东西,你该整理一下。”

  韶韶又落泪,“不想动。”

  “卖掉房子,赚一笔,嫁过来,有钱防身,我就不敢欺侮你。”

  韶韶不语。

  “我帮你收拾吧。”

  “我们先去文华吃早餐。”

  “小姐,”邓志能叫起来,“既然打算结婚,就得省吃省用,还一天到晚泡大酒店的咖啡厅?我带你到上海街去吃豆浆粢饭才是正经事。”

  韶韶差些没笑出眼泪来。

  路上,邓志能说:“你别多心,我想问一句,伯母有无钱留给你?”

  韶韶说:“你大概想打听我有多少嫁妆吧,对不起,家母当年自上海带来的私蓄,早已用得七七八八,不然的话,我还在欧洲游学呢,何用打一份牛工。”

  “你外公呢?”

  “外公十多年前已在旧金山逝世,遗产由舅舅一家人继承,我与表兄弟姐妹并无联络。”

  “那么,你父亲那边的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此君,他一早离开我们母女,我也不觉有任何损失。”

  “你不想去找他?”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邓志能拍一拍手,“这口气叫我想起一个人。”

  韶韶没好气,“谁,秋瑾?”

  邓志能,“不,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区韶韶,你想想,你此刻在世上已六亲无靠。”

  “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心寒?”

  “见死不救的亲戚才叫人心寒呢。”

  “区韶韶,你心肠同你口角一样刚强吗?”

  韶韶冷笑一声,“有过之无不及,莫道我不警告你。”

  “去,去把你父亲找出来。”

  韶韶改变话题,“大嘴,你不是要帮我收拾遗物吗?”

  邓志能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何时该噤声。

  饱餐一顿之后,回到公寓,韶韶叹息一声,卷起袖子,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拉开母亲生前用的壁柜。

  她与邓志能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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