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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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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白白与我合作,我给你异常丰厚的报酬。” 我心中的疑云积得山那么厚。 “为什么你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叫左文思离开我?” 他凝视我,隔一会儿才说:“因为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韵娜,我不想一个大好青年为你毁掉前程。” “我可怕?”我盯牢他笑出来。 “当然,你以为只有我是魔鬼?我们是一对,韵娜。” 我觉得苍凉,因为什么都给他说中。 “你并没有爱上左文思,他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他并不知道你的来龙去脉,你选择他,只不过感动于他的痴心。” “你低估了我。” “不会,韵娜,我太清楚你。” “我也很清楚你,你的确不会为了一个大好青年的前途而叫我与他分手。”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看,韵娜,我已给足你面子,这条件你到底接受不接受?” 我低头想一想,我没有选择,我不能让父亲宣布破产,弄得狼狈不堪,晚节不保,他已六十岁,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滕的插手可以使他多多少少挽回一些面子,他与母亲也有个存身之处。 “我答应你。”我说。 “很好。”滕海圻说,“从明天起,你不能再见左文思。” 我说:“派他到欧洲去三个月好了。” “我早已想到,小姐,他将去展览他的新作。” 我问:“他是你一手捧起来的人吧。” “小姐,你何必知道得太多。” “你说得对。还有,我父亲的情形已经火烧眼眉毛了,不容再拖。” “明天就替你解决。” 我说:“你真是一个痛快的人。” “阁下也是。” 他送我返家。 我自嘲地想:七年前,为他要生要死呢,现在如同陌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滕吁出一口气,“韵娜,你也真狠,我险些儿为你身败名裂。” “险些儿,又不是真的。” “我可是捏过一把汗的。” “滕先生,什么都要付出代价,没有兔费的事,亦没有偶然的事。”我板起面孔。 “这已成为你的座右铭?”他讥讽地问,“没想到你这么有学习的精神,这原以为你会心碎而死。” 他真厉害,无论我如何掩饰,他总有办法拆穿我。 “不要把丢脸的事放在嘴里咀嚼出味道来,老皮老肉的女人是最最可怕的女人。”他加一句。 没想到他恨我,同我恨他一样。 我们两个人都挂着笑容,作若无其事状,但这场斗争,刚刚才开始。 “离开文思,你不会后悔,你们俩根本不适合在一起,你需要一个强壮原始的男人,像香烟广告中的男主角那么粗犷,可以带你走遍天下……文思只是个文弱书生,你不能为结婚而结婚。” 我觉得好笑,他关心我? 他说的不愧是至理名言,但出自他的嘴巴,那才是滑稽。 我看着腕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在你下车之前,我要你看一样东西。” 我抬起头。 他伸手解开衬衫的钮扣,拉开衣襟,“看。” 我吸进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伤痕,在梦中见过多次了,但实际上还是第一次见。 在他的胸膛上,自左至右,是一条极长的疤痕,肉痕纠结,弯弯曲曲,凹凸不平,鲜红色像是染上去般,恐怖之至,像影片中的科学怪人,被人剖腹,取走内脏,再度缝合。 他很快拉好前襟,很平静地说:“这便是我付出的代价。韵娜,请不要再以受害人的姿态出现,你并不是为男人牺牲的小女人,你抚心自问,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疤痕,还不足报复?” 我浑身发抖,用双手掩住面孔。 那一日,我去找他,他来开门,面孔上还带着笑,我不由分说,一手拉出刀,出尽吃奶的力气砍过去……他笑容凝结,用手推开我,锋利的刀像开膛似划过他胸口,血如喷泉似涌出来…… “只因为我不肯同你结婚。”他静静地说。 我额角冒出汗。我的代价却是从此活在噩梦中。 我喃喃地说:“你讲得对,我不配再有新生命,我将永远生存在这肮脏的回忆中。” 他冷笑,“悉听尊便,但是你一定要离开左文思。” 我开了车门,蹒跚回家。 但…… 但他答应娶我,我心酸地想:我才十九岁,我相信他。我将一切都交出来,什么都没剩下。 依今日的标准来说,我太不够潇洒,太放不开,太幼稚。 但当年我只有十九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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