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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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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锁一看,“嗤”一声笑出来。 南孙不满地看着她,等待解释。 “唇上蓄着的汗毛好算是胡髭了?” 南孙瞪她一眼,“说话好不粗俗。” 锁锁点点头,“小朋友看小朋友,对上了。” “喂-” 锁锁笑说:“肚子饿了,老太太吃什么点心?偷些出来。” 一个月后她换了工作,转到一间电脑代理公司做,随即丢下洋泾浜日语,改学电脑专门名词,一下子又琅琅上口,还挺唬人的。 南孙去看过她,假装是顾客。 她正在吃饭盒子,见到有人进店,连忙擦擦嘴,喝口水站起来,饭盒子根本放在抽屉里,一推拢,什么痕迹都没有。 南孙见她手势纯熟,可见是做惯了的,长久下去,恐怕会坏胃,不禁一阵心酸。 锁锁挂着一脸的笑迎上来,蓦然发现是南孙,倒是一呆。 她抱怨,“真会寻我开心。” 南孙低声说:“林文进要到英国去读书。” “又如何?”锁锁充满诧异。 她细细观察南孙神情,忍不住说:“没有这样严重吧,何用黯然销魂?” 南孙不出声。 “六点钟再来,与你喝咖啡。” 南孙点点头。 捧着咖啡杯,她向锁锁诉苦:“他对我那么好,谁知还是这样。” 锁锁笑:“换了是你,也一样。” “林文进将来的女朋友,未必有我水准。” “那是另外一件事,你不让他出去闯,他不会心死。” “你没有男朋友,你不知道我多难过。” “我没有男朋友?哦是,我没有男朋友。”锁锁大笑。 南孙忧郁了一整个月。 晚上睡熟了也仿佛与林文进在谈笑,以至白天精神恍惚,她从未试过如此牵挂一个人。 等到林文进安顿下来,给她写信的似乎,她又不想回了。不是没有要说的话,而是无从说起,再隔一段日子,她也就忘了他。 锁锁又离开了电脑代理,到一间时装公司任职,卡片上印着经理字样。 南孙笑,“唬谁,几时做董事长?” “快了。” 两人仍然嘻哈笑作一团。 一下子有人来接锁锁,楼下车号按得震天价响。 南孙伏在窗口看,“谁,是谁?” 锁锁不答,抄起手袋便走。 蒋太太在一旁听见,便对女儿说:“别问太多,她方便说,自然会告诉你。” “老朋友,问问有何关系。” “问多了她一嫌,老朋友就丢了。” “我关心她。” “各人有各人的路。' “我担心她。” “不用,她比你乖巧得多。” 南孙想起来问:“妈妈怎么不去搓牌。” “最近输得厉害。” “问爸爸要。” “问他也没有余钱。” “我知道他在金子上赚了。” 蒋太太讶异,“你一向不理这些,怎么知道。” “他昨天说要带我们环游地球,因金价节节上升。” “啊,今夜我来问他。”蒋太太想一想,“对了,别同你祖母说。” “老太太一定说:你即使赚得全世界,但赔上你的生命,又有什么益处。” 蒋太太笑了,“错了。老太太挺关心上落价位。” 南孙非常非常的意外,“真有此事?” 蒋太太但笑不语。 做父亲的说得出做得到,果然率领一家人参加旅行团,出发往欧洲,玩了三个礼拜,连老太太都兴致勃勃一起去,家中只剩下女佣。 蒋太太说丈夫,“他,手上要是有个多余的钱,浑身发痒。” 虽然行程非常匆忙,走马看花,祖母在罗马中暑,父亲在花都遇着小手,母亲在维也纳摔跤,而团友觉得他们一家太吵,南孙还是觉得享受无比。 触角敏锐的她独爱威尼斯。 她说:“你看,多么美丽,多么腐败,一个沉沦的城市,潮涨的时候圣马可广场泛着水,我们住的地方太起劲了,天天朝气勃勃,欠缺一分老练的气质,难成大器。” 但是他父母没听懂。 逃难似好不容易过完了三个星期,一阵风似又刮回家去,都嚷说欧洲又破又烂,一点也不好玩,永远不再去。 只有南孙万分陶醉,一定要再去,同男朋友,同志同道合的恋人。 兴奋地找锁锁,逼她听旅行记趣,房东说:“朱小姐搬走了。” 如一盘冷水浇头,“搬到什么地方?” “不知道。” “几时搬的?” “上星期。” 南孙往时装店去找,售货员客气地说:“朱小姐陪老板娘到东京买货去了。” 咦,混得还真不赖,“什么时候回来?” “三四天,请问谁找?” “请朱小姐同蒋南孙联络。” “好的。” 南孙心中一丝茫然。 隔了近十日,锁锁才用音讯。 “欧洲之行如何?” “你是真忙还是假忙?” “今晚见面,有没有空?” “到我家来。” “我有好主意,咱们吃日本菜去。” 一言为定。 锁锁迟到二十分钟,南孙坐立不安,东张西望,几疑找错地方。 迟到这习惯也需培养,学生只知准时出现,迟者自误,事实上南孙一辈子没学会这项女性的特权。 锁锁出现时日本馆子里每个人都眼前一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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