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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南孙觉得他不配听朱锁锁讲笑话,因而冷冰冰地同他说:“我们电话联络吧。”

  他倒也乖巧,拎起公事包告辞。

  南孙关上门,问锁锁:“怎么委托他?”

  锁锁按熄烟,大白天斟出酒来,“这一类中型住宅难道还敢交给仲量行。”

  “你别紧张。”

  “越急越见鬼。”

  “锁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近况如何。”

  锁锁反而说:“南孙,我昨天开了张支票。”

  南孙即时反问:“多少?”

  “三万块现金。”

  南孙心一沉,这等于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们马上去银行走一趟。”

  锁锁放下杯子取外套。

  办完正经事,锁锁要与南孙分手。

  “我约了朋友谈生意。”

  南孙点点头。

  “幸亏小爱玛有你。”

  南孙伸手捏捏锁锁的臂膀,表示尽在不言中。

  锁锁抢到计程车,跳上去,向南孙挥挥手。

  南孙目送她。

  那样的小数目都轧不出来,可见是十分拮据了。

  好朋友有困难,她却与未婚夫风花雪月谈到什么地方度蜜月,南孙觉得自己不够意思。

  南孙心血来潮,坐立不安,要早些回家。

  进门小爱玛过来叫抱,南孙已练得力大无穷,一手就挽起孩子。

  电话铃响,南孙有第六感,是它了,是这个讯息。

  她抢过话筒。

  “南孙,”那边是锁锁含糊不清的声音,“快过来……通知医生。”

  南孙连忙说:“我马上来。”

  她拨电话到医生的住宅,叫他赶去。

  锁锁还能挣扎前来开门。

  据她自己的说法是喝了过多的酒,在浴室滑了一跤,下巴撞到浴缸边,流血不止。

  南孙伸手去扶她,双手簌簌地抖,只见锁锁一面孔鲜血,下颚有个洞,鲜红液体不住喷出。

  医生后脚赶到,一看便说要缝针,立刻急找整形科大夫。

  锁锁止了血,脸如死灰躺在沙发上。

  南孙注意到她眼角下有淤青,怀疑不是摔跤这么简单,眼见锁锁落得如此潦倒,心中激动。

  经过医治,锁锁留院观察。

  南孙没有走,坐在病榻旁陪伴。

  夜深,她瞌睡,听见锁锁说梦话,南孙睁开眼睛来,听得锁锁说的是:“面包,面包香……”

  南孙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鱼肚白的天空,简直不相信十多年已经悄悄溜走。

  清晨,医治听讯赶来,手中拿着花束糖果,锁锁睁开眼睛,朝他们微笑,下巴扎着绷带,不方便开口说话。

  锁锁用手势示意叫他们去上班。

  从前,一两晚不睡是琐事,今日,南孙说不出的疲倦,于是同锁锁说,下午睡醒再来看她。

  永正开车送她回家,她和衣倒在床上,筋疲力尽入睡,梦中恍惚间回到少年时代,凭着一股真气,同各路人马周旋理论,斗不赢,一时情急,哭将起来,正在呜呜饮泣,只听得耳畔有人叫“南孙醒醒,南孙醒醒”,好辛苦挣扎着过来,发觉枕头一大片湿,面孔上泪痕斑斑,原来哭是真的。

  祖母担足心事,焦虑地在床畔看她。

  南孙心头一热,同老太太说:“我同永正结婚,好不好?”

  蒋老太太哎呀一声,“感谢主。”可见是完全赞同。

  下午南孙回公事兜个圈子,接着回医院,给锁锁带了好些小说过去。

  像过去一样,南孙什么都没问。

  三天后,锁锁拆掉绷带,看到下巴有个私自疤痕,南孙与她出院。

  锁锁唤小爱玛,孩子侧着头,不肯过去。

  爱玛琴已有二十个月大,会得用胖胖的手臂搭住蒋老太的肩膀,在老太太耳畔说许多悄悄话。

  幼儿心目中但觉这个艳妆女郎忽现忽灭,是以不认为她地位有什么重要。

  南孙解围,“爱玛,来。”

  爱玛乐意地拥抱南孙。

  锁锁苦笑,“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南孙也很满意,“是的,我什么都有了。”

  锁锁不出声,隔了很久很久,她说,“你们快了吧?”

  南孙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

  “可能要待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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