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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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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芒笑说:“老老实实,什么时候开始的盟约?” 她俩关上门,谈起心来。 两人对调位置,余芒坐在写字台前对牢记事本与录音机,方侨生则躺在长沙发上,双臂枕着头。 她说:“自那日在医院开始。” 余芒试探地问:“你不再牵挂赫尔辛基事件?” 方侨生转过头来,“你怕我伤害许仲开?” 心理医生果然是心理医生。 余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感情这回事上,如果怕被伤害,那就全然没有乐趣,假使过分计较得失,干脆独身终老。 过一会儿余芒说:“许仲开十分认真。” “我知道,”侨生笑,“而于世保十分轻姚。” 余芒笑,“果然好眼力。” 侨生感慨地说,“其实开头的时候,我们都是认真的吧。” “侨生,我同你,至今还是很尊重感情,不轻率抛掷,亦不无故收回。” “只有你能将感情升华。” 余芒笑,“才怪,我的热情,好比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结果全盘奉献给电影。” 方侨生也笑,“真的那么过瘾?” “当然,多英俊的小生都有,天天陪着我,不知多听话,叫他坐他不好意思站,表情不对立刻挨批挨斗,迟到失场马上换人,现实生活中哪有这般如意,我干吗要退而求其次。” 侨生颔首,“难怪此刻都流行逢场作戏。” “痛快,完全不用顾及对方弱小的心灵。” 侨生自长沙发上起来,“你打算玩到几时?” “直至在摄影机旁倒下,”余芒神采飞扬地说:“或是观众唾弃我,看哪一样先来。” 侨生看着余芒赞道:“你气色好极了。” “说不定就是回光返照。” “你还做那些似曾相识梦不做?” “不,我最新的梦是许许多多豺狼虎豹一个劲儿的在身后追,我发觉自己衣冠不整,满嘴牙齿与整头头发纷纷落下,接着堕下深渊,手中有一分试卷,题目用德文写成,一个字看不懂。” 侨生同情地看着余芒。 “我是不是有烦恼?” “生活中充满惊喜,也许拐一个弯就阳光普照。” “真的,”余芒笑问,“许仲开君是你生命中的阳光?” 侨生也笑,“你当心我帮你注射镇静剂。” “思慧怎么样?” “大脑左半球控制右边身体动作,思慧受损的部位在左脑,她的右手已失却辨认物体的能力,握着皮球都不知道是什么。” 在这之前,余芒做梦都不晓得人体竟有一亿个地方可以出错。 “感触良多嗳?” “真的,要吃什么赶快吃,想穿什么也速速穿,明天我就叫美术指导替我缝一套肉色薄纱仅在要紧地带钉长管珠的舞衣。” 侨生白她一眼。 “文思慧需要无限耐心,她非常幸运,她有张可立。 助手推开门,进来的正是这一对年轻男女。 思慧一见余芒便笑道:“你梦见老虎追是不是,多可怕,怪不得汗流侠背。” 余芒啼笑皆非,此刻变成思慧感应到她的思维,她在思慧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余芒与张可立在一旁坐下。 那一头方侨生为文思慧做测验。 余芒笑问张君:“快乐吗?” 张可立点点头,“不知道旁人怎么想。” 余芒答:“我是个干文艺工作的人,心态自私奇突,但求自我满足,不理他人意见,终究一个人最难过的,不过是他自己那一关。” 张可立感激地颔首。 一边方医生出示图片给思慧辨认,叫她读出字样。 思慧看着其中一张图困难地拼音,自——行——车,那是什么?她转过头来。 余芒温柔地回答:“一种在大城市毫无用途的交通工具。” 余芒暗暗在心中叹息。 张可立调转头来安慰她,“别为这个担忧,我同你也不知什么叫做白矮星,天文物理学家可不为我们叹息。” 余芒握紧张可立的手一会儿。 她过去吻思慧额角,思慧开心地抬起头来。 余芒告辞。 她们一班人在大酒店咖啡厅聚会。 摆满一台子食物饮品,兴高采烈。 小林见导演莅临,替她叫爱尔兰咖啡加三匙糖。 余芒骇笑,“这回子甜腻腻谁喝那个。” 呵,小林想,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了?可不就是老好余芒,说她潇洒也好,头发束在脑后,面孔只抹一层油,大毛衣,粗布裤,坦克车般皮鞋,肩上那只大袋足可装下一对挛生儿。 这才是不爱红妆爱武妆的余芒。 她扬扬手,“黑咖啡。” 小薛把本子呈上,“再要改,您老自己改。” “你用哪个结局?” “我坚持己见,众姐妹都支持我。” “我看过再说。”余芒不甘示弱。 正打开本子,要看最后一章,有人叫她。 余芒抬起头,“世真,一个人?过来,同我们一起坐,我给你介绍,这班人个个是我克星,有福同享,有难我当,从左到右:小薛小林小刘小张……” 世真笑说:“我叫小于。” 余芒的心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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