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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她把门打开了,我把她拥在怀中,“别怕,一切有我,我会把所有东西赔给那个人,但是我要你忘了他。”

  玫瑰的眼睛是空洞的,她直视着,但我肯定她什么也看不见。

  “玫瑰,”我叫她,“你怎么了,玫瑰!”

  她呆滞地低下头。

  “你说话呀!”我说道。

  她一声不出。

  “那么你多休息,”我叹口气,“记住,大哥总是爱你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千万不要做傻事,明白吗?”我摇撼她的双肩,“明白吗?”

  她缓缓地点点头。

  “玫瑰,他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将来你会遇到很多更好的男朋友,不必为他伤心反常,一个人最重要记得自爱,你听到没有?”

  她没有听到。

  “睡一觉,”我说,“去,精神好了,你心情也会好。”

  她上床去躺着,转过脸,一动不动。

  我害怕起来,找到更生,与她商量。

  我认为非得有人长时间看顾她不可,因此建议玫瑰回家住。

  更生说:“对是对的,因我俩都要上班,没空帮她度过这一段非常时期,不过要征求她的意见,因她与父母一直相处得不好。”

  “更生,你问她。”

  玫瑰不肯说话,她完全丧失了意志力,随我们摆布,便搬了回家,我开始真正地害怕与担心玫瑰,她逐渐消瘦,面孔上只看见一双大眼睛,脸色转为一种近透明的白,看上去不像一个真人。

  更生说:“玫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短短两个星期,玫瑰已经枯萎了。

  她成天坐在房间里不出门,三顿饭送进房内,她略吃一点,然后就坐在窗前,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里。

  而母亲居然还说:“玫瑰仿佛终于转性了。”这使我伤心,母亲根本不知道小女儿的心,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庄国栋的婚期到了。

  我到圣安东教堂去参观婚礼。

  那日下雨,空气濡湿,花钟下一地的花瓣,香味非常清新,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哭。

  西式的的婚礼与葬礼是这么相似,一样的素白,一样的花,一样的风琴奏乐。

  我小妹在家已经神智不清,凶手却在教堂举行婚礼。我早知玫瑰是有今日的,玩火者终归要叫火焚。

  新郎新娘出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白,非常愉快,就跟一般新郎新娘无异。

  新娘的白缎鞋一脚踏进教堂门口的水凼中,汽油虹踩碎了,水滴溅起来。

  我别转头走,眼圈发红。

  我回家去,对牢小妹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他其实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他并不知道欣赏你,我想他甚至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玫瑰仍然苍白着脸,一声不响,也不哭,憔悴地靠在摇椅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整天整夜呆坐家中。

  我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说:“小妹,我深爱你,我知道你的感受,你不晓得我有多心疼。”

  她不响。

  为了玫瑰,连我与苏更生都瘦了。

  真是惨,如果这是爱情,但愿我一生都不要恋爱。

  “没有再可怕的事了,”更生说,“黑死病会死人,死了也就算了,但失恋又不致死,活生生地受煎熬,且又不会免疫,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下去,没完没了,人的本性又贱,居然渴望爱情来临,真是!”

  我不明白玫瑰怎么会爱上庄国栋。

  他寄给我装修公司的账单,一行行价目列得很清楚,要我赔偿,我毫不考虑地签了支票出去,钱,我有,数万元我不在乎,如果钱可以买回玫瑰的欢笑,我也愿意倾家荡产。

  直至玫瑰不再胡闹捣乱,我才发觉她以前的活泼明朗有多么可贵。

  我对更生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哪。”

  更生温和地说:“时穷节乃见,患难见真情,现在我才发觉你对玫瑰不错。”

  一向如此,我爱她如爱女儿。

  我说:“让她到外国去吧,别念港大了,随便挑一家小大学,念门无关重要的科目,但求她忘记庄国栋。”

  “到英国还是美国呢?”更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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