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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在英国找个女朋友,也不见得很难。”我淡淡说。

  “到时爹爹叫你带回去见他呢?”小姐姐说道。

  “大把女人愿意陪我回去见罗德庆爵士。”我还是那种口气。

  “呵!你倒是很有办法,不再挑剔了吗?”

  我忽然微笑起来,“不,不再挑剔了。”

  “你倒是快,回一次香港,思想就搞通了。”

  “是,”我简单地说。

  事后庄国栋轰轰烈烈地做起事来。而我,我发觉自己渐渐向浪子这条路走去。

  有一夜醉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添张来探访我。

  我明知他是个死人,却不怎么害怕,我只是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他面色铁青铁青地,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他身体一直不那么好。

  “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知道你内心痛苦?”

  “是,”我说,“我非常痛苦。”

  “你这样喝酒不是办法。”他说,“我教你一个办法,来,跟我来。”

  “你要我学你?”我心境非常平静。

  “来。”

  他悠悠然飘开,而我,我之脚步滞呆,我忽然有点羡慕他。

  “你呢?”我问,“你不再痛苦了?”

  他微笑,“不,不再痛苦了。”

  我们行至一座大夏的顶楼,高矗云霄,飘飘欲仙,我觉得冷。

  “跳下去。”添张说。

  我生气,“客气点,你在找替身,我知道,骗得我高兴起来,说不定就跳下去。”

  “我是为你好,”他冷冷地,“免除你的痛苦。”

  我想到黄玫瑰,心如刀割,落下泪来,握往他的手,答曰:“我跟随你,我跳。”

  一身冷汗,我自梦中惊醒,我惨叫。

  我竟见到了添张!

  添,添,你竟找到了我,我浩叹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并不迷信,但是难道我心中已萌了死念,认为大解脱,才是最佳办法?

  我可怜自己,大好青年,一旦为情所困,竟然萌了短见。

  从那时开始,我开始野游。

  在伦敦,男女关系一旦放肆起来,夜夜笙歌,也是平常事,但我从不把女人往家中带。

  姐姐们见我老不回家睡觉,开始非议,我与老庄商量,要搬到他家去。

  他自然是欢迎的,咱们还有什么话说。

  庄说:“天天换一个女人,也不能解决你的寂寞。”

  “你怎么知道?”我抬起头。

  “我都经历过,我是过来人,我不知道你的苦楚,谁知道?”

  “可是我要证明自己。”我说。

  “把头埋在外国女人之骚气中,你证明了自己?”

  我不答。

  “把胡髭刮一刮,找份工作,好好结识个女朋友。”

  我不响。

  “要不回家流血革命,与你老爹拼个你死我活。”

  “跟罗德庆爵士争?”我问,“他现在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要人有人,我拿什么跟他比?”

  “女人跟我走,也不外是因为我是罗某的儿子,我还借他的荫头呢,我去与他争?鸡卵碰石卵。”我说。

  “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忘记那女人。”庄说。

  “你若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天下没那么容易的事。”

  “这种‘懿’派女郎一生难逢一次,你认命算了。”

  我没精打采,“什么叫‘懿’派?”我问。

  “慈禧太后叫懿贵妃,懿字拆开是‘一次心’,见一次,心就交与她了。”

  “啊。”我真遇上了知己。

  “那个女郎叫什么名字?”老庄问。

  “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分别?一朵玫瑰,无论你叫她什么,她仍是一朵玫瑰。”

  “是是,”庄说,“一朵玫瑰……”他沉吟着。

  我们这两个千古伤心人,早该住在一堆。

  “你现在跟什么人相处?”庄问,“你两个姐姐很担心。”

  “跟金发的莉莉安娜贝蒂妮妮南施。”

  “她们是干什么的呢?”

  “不知道,”我自暴自弃,“大概是学生吧。”

  “她们可知道你的事?”

  “我为什么要跟她们说那么多?”我搁起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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