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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他很诧异,“我不知道,我是她不二之臣,我从来不想叛变她,侍候她是我唯一的乐趣。”

  “他妈的,叫人恶心、肉麻。”我骂。

  “你呀,你连被她发落的资格都没有。”庄笑嘻嘻地。

  这也是实话。

  “我不再在乎。”我说。

  “不在乎是一件事,你忘得了她?”老庄又一支飞箭射过来。

  “陪我出去走走。”我说。

  “我要等她的电话。”他愉快地说。

  “她要找你,总会再找来。”我说。

  “哈哈,我才不听你的鬼话,”他摇头。

  我说不服他,只好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薛小曼,轻而易举获得约会,这女郎大方,不会叫男人痛苦。

  老庄凝视我,“你以前不是这么随便的,以前你守身如玉,又不怕寂寞。”

  我微笑:“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我已失了身,无所谓。”

  老庄忽然发怒,“这又有什么好笑?你嘴角为什么老挂一个白痴式的笑?”

  “笑也不让我笑?”我还在笑。

  “你变成这样,可不是我害的。”他喘息。

  “我没说你害过我,我们仍是好友。”我太清楚了,即使没有庄国栋,玫瑰也不会在千万人中挑中我。

  “你为什么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摇我手臂。

  “我不应万念俱灰吗?”我问。

  “玫瑰战争的伤亡名单又多了一个名字。”他喃喃道。

  我呵哈呵哈的干笑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小曼站在西区一间小酒馆门口等我。

  她打扮得非常出色,鲜红线织的小外套,窄牛仔裤,平底鞋,我温和地吹一声口哨。

  我说:“喜欢到什么地方去?”

  她说:“月底了,我已破产,如果大爷你有钞票,就请我吃顿好的。”

  “没问题。”

  我们选了间意大利小馆子,气氛随便,但食物精美。小曼仿佛真的很饿,据案大嚼起来。

  我问她:“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西区肯肯舞女郎。”她边吃边抬起头来。

  “不要说笑。”

  “我是药剂师。”

  我肃然起敬,“啊。”

  她笑,“三千多磅一年,又得交重税,有什么值得‘啊’的。”

  “为什么不回香港?”我问。

  “香港又有什么在等我?”她反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

  “告诉你,”她叹口气,“你们这些纨袴子弟永远不会明白,大学文凭实在只是美丽的装饰品,毫无实际用途。我只希望快快寻张饭票,嫁掉算数,胜过永永世世沦落异乡,足够温饱。”

  我忽然问:“我这张饭票如何?”

  她一怔,“别开玩笑。”

  “真的,小曼,你看我如何?”

  她笑,“喂,我们是好友,别乱说话。”

  “我念法律出身,父亲是罗德庆爵士,你如嫁给我,罗家不会亏待你,以你这般身材相貌,打扮起来可不会差,何苦再独自挨下去?”

  小曼凝视我。

  “嫁我胜过嫁庄国栋,他是穷光蛋。我不是说人要拜金,但我们确实是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她说:“我要一杯咖啡。”

  我叫咖啡给她。

  “如果婚后你不满意我,可以马上离婚。”

  “像好莱坞电影呢,”她冷笑,“为什么要急急结婚。”

  我无可奈何地说:“我腹中块肉不能再等,总得找个人认了才是,你就包涵包涵吧。”她笑得喷酒,“为什么挑我?”

  “为什么不挑你?”我反问,“你适龄,又想结婚,聪明伶俐开朗,又有学识,家底清白——为什么不?”

  “我吃饱了,你少胡闹,走吧。”

  八十年代的女性也尚有她们的矜持,可怜的女人们,我一生之中,见过无数的女人,只有玫瑰是胜利者。

  “我送你回去。”

  “啊,你买了新车。”

  “是的,我的老车死了。”

  她微笑。

  她随我上车,我驾驶术流利,一边向她落嘴头,“你看,你老公多好,有人管接管送,不必挤地车。嫁了我,你也不必朝九晚五地去受洋人气,给不三不四的男人吊膀子,两餐有着落,又少不了你四季衣裳,年年有新皮裘穿,在家养儿育女,不亦乐乎?”

  她不响,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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