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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妈妈唱琪琪洪巴。”

  安康直笑,那大概是母亲幼时学会的一支民谣,叫沙里洪巴哀,抄袭过来作安眠曲,把词儿略改,唱给安康听,便叫康康洪巴哀,唱给琪琪听,便叫琪琪洪巴哀。

  母亲并且说:“此刻我唱给你们听,将来妈妈躺病榻,即将西去,你们要把你们孩儿带来,唱给妈妈听。”

  届时,改作妈妈洪已哀,缓缓唱出,直到妈妈双目瞌上。

  常春对后事早有安排。

  当下她对琪琪唱:“哪里来的骆驼客呀,琪琪洪巴哀也哀,琪琪来的骆驼客呀,琪琪洪巴哀也哀,琪琪洪巴是你的俄国名字。”

  母女笑作一团。

  现今世界找谁这样厮混笑闹去,所以每次离婚,常春都把孩子紧紧抓着,至多辛苦头两年,以后回报就必定大过投资。

  安康相信母亲会爱他们到底。

  再次看到冯季渝的时候,她身段变化已很明显。

  新雇的家务助理对她帮助很大,所以她精神松弛愉快,同时也已习惯在家中工作,得心应手。

  常春见她把瑜瑜抱坐在膝上撰广告稿。

  瑜瑜双手在书桌上摸索:“妈妈,这是什么,妈妈,那是什么?”

  冯季渝轻轻说:“她还不知道已经永远失去父亲。”

  “从来不曾拥有的,也不会思念。”

  “可是人家都有。”冯季渝惋惜。

  “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挽着父亲的臂弯步入教堂。”

  “常春,你真是坚强。”

  常春微笑,“我只珍惜我所有的,我得不到的,管它呢。”

  “我要向你学习这个哲理。”

  常春问:“产后还打算上班吗?”

  “当然,我喜欢办公室,井井有条,九时才开始操作,超时工作是给老板恩典,多有尊严,坐在家里简直是个奴隶,日夜不分,惨过劳动改造。”

  常春笑。

  瑜瑜学着大人词汇:“……惨……奴隶……”

  冯季渝亦大笑起来。

  常春十分佩服她,换了个柔弱点的人,那还得了,那还不乘机就拿出副卖肉养孤儿的样子来,但这位冯季渝早谙苦中作乐之道。

  “在医院照过B超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冯季渝不加思索,“生十个十个都要女孩。”

  “结果呢。”

  冯季渝满意地答:“是个女孩。”

  那多好,求仁得仁。

  趁她心情好,常春把张家骏录音带遗嘱放给她听。

  常春又一次意外了。

  冯季渝只侧着头微笑,没有言语,亦不激动。

  常春深深诧异。

  片刻她说:“我决定代瑜瑜放弃张家骏的遗产,学你那样自力更生,何必为他一个轻率的决定而影响我们的情绪,那人根本是个混球,我保证他在每个女人处都留有一张遗嘱,不信你去问朱律师,他根本没想过生命真个如此短暂,遗嘱只是他的游戏,何必为他烦恼。”

  常春对她理智的分析肃然起敬,问道:“你自几时悟出这个道理来?”

  “在医院里,自己与胎儿的性命都似悬于一线,没有你们帮忙,瑜瑜又不知怎么办,还不想开,还待何时。”

  “你决定放弃?”

  冯季渝点点头。

  “你舍得?”

  “放弃的不过是一己的贪念有益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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