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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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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惠愿沉默。 “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许惠愿轻轻斥责:“一遇挫折,立刻投降,怎有今日?我自有数目,你放心读书,下季费用已经汇出。” 他把电话交回家英。 家英踌躇着似有话要说。 “二哥,什么事?” “有人看到家华。” 家真一时没领会,“什么,谁看见大哥?” “有人认出由许家华率领这次原住民抗议示威的流血事件,他是滋事分子首领之一。” 家真心都寒了。 他双手簌簌发抖,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 “别让妈妈知道。” “警方已在通缉他,这是迟早通天。” 家真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要有心理准备。” “家华为什么与父亲对着干?”家真声音颤抖。 “他不是针对个人,他抗议资本家剥削。” 家真捧着头,他统共不明白,因此痛苦。 “家真,爸叫我,你自己保重。” “我一有假期立刻回来。” 电话挂断,那阵呜呜声叫家真恐惧。 他离开校园驾车往酒吧买醉。 三杯啤酒到肚,情绪渐渐平复。 回程中车子左摇右摆,被一辆货车截住痛骂。 那司机这样吼:“你找死?你死不足惜,可怜你爸妈要伤心一辈子!” 家真忽然情形,吓出一身冷汗。 他把车子停在路旁,锁好车门,坐在车里,直到天亮,才驶返公寓。 大哥已经成为家中黑羊,他更加要小心翼翼做人。 试想想,清晨或深夜,有个警察前来敲门:“对不起许先生太太,你们的儿子许家真醉酒驾驶,车毁人亡”,可叫家人如何善后。 好好生活,也就是孝顺父母。 他叹口气,拨电话找一新聊天散心。 响了一阵,无人接听,家真刚想挂断,忽然有男子问:“找谁?” 家真一呆,“你又是谁?” “不,你是谁?”那人也反感。 家真听见一新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叫你别乱停电话,是谁?”语气亲昵。 “打错。”那人索性丢下电话听筒。 家真发愣。 几年了?整整四年,那几乎是年轻的他的前半生。 如果一新另外有对象,礼貌上头,她应当对他说明。 电话来了,是一新追上解释吗? 不,是同学:“许,明日考理论,我有几个疑点想得白头犹自不得要领,你若不帮我,我得转系。” 家真停停神,“我们一起研究,你什么时候方便?” 同学松口气,“叫我舔你鞋子都心甘情愿。” 不知怎地,这句话叫许家真想起父亲跟在外国人身后,落后半步,但亦步亦趋的样子,永远愉快地应着“是先生”,“谢谢你先生”。 “许,我们下午三时图书馆见。” 他怎好非议父亲? 他怎可对父亲说“爸,毋需卑躬屈膝,也可找到生活。” 他知道什么是生活? “下一季费用已经汇给你了”,父亲说。 三十年前他带着年轻妻子去到一个陌生的小岛找生活,首要是解决衣食住行,不叫妻子担惊受苦,他是一个有肩膀的好男人,接着,三个儿子出生,黄口无饱期,尤其是这几个少年。 家真记得母亲说过:“长裤买回来时槢上几吋,六个月后又成吊脚裤,一年买三次鞋子,脚长得像小丑那般大,冰箱里满满食物,一天之内扫空,‘妈,吃的呢’,家华家英连果酱牛油都可以空口吃,吓煞人。” 幸亏父亲年年加薪升职。 他能干?谁不苦拼,蓉岛挤满各地各城涌来人才,努力有什么分数?许惠愿比谁都会做人,上中下三层他都摆得平。 家真敬重父亲。 他有什么做得不对,那时因为他必须那样做。 母亲也是,矜贵少女,嫁鸡随鸡,来到蓉岛,渐断六亲,“话全听不懂,晚晚做梦看见你外婆,蓉岛虫蚁奇多,各式各样怪异可怖昆虫,有些挂天花板,有些爬上腿来,怕得人发抖,天气热起来似蒸笼,滂沱大雨,竟月不停,又刮台风,整间屋子颤动…” 勇敢父母,没有懦弱子女。 许家真深深吸口气,出门上学。 下午想起有约,赶到图书馆。 咦,约的是谁?那人没报姓名。 “许,这边。” 有人站起来低声招呼。 原来是金发的维多利,那头著名金发在下午的阳光下闪闪生光,衬着白瓷般雪肤及碧蓝双瞳,她是标准美人。 “你?” “可不就是我。” “我们到那边角落去。” “许,图书馆里不好说话,不如到我处补习。” 许家真微笑,“当心呵,请客容易送客难。” “我从来没怕过你。” “这好像不是赞美。” “许真我从不知你可以这样活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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