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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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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且别理会大人的事。” “我也早已经是大人了,舅舅。” “真是的,之之,时间为何飞逝,去得那么快,我清楚地记得你出生那日,我去探访你母亲,护士恰巧把你抱进来,像只红皮小老鼠,鼻尖上通是白斑,丑得我吓一跳:这名女儿怎么嫁得出去?可是你妈似心肝般将你搂在怀中,我又想,或许这女儿可以一辈子耽家里服侍父母。” 转眼廿多年。 季力记得那日深毕产妇,与女朋友到镛记吃晚饭,那一碟碧绿油菜的香味仿佛还留在齿间,廿多年一下子却过去了。 中年的哀比乐多。 最令季力伤心的是一事无成,以前,香炉峰内日月长,天天混着过日子,一晃眼便到了结帐地时候,不摊开来算也不行,各国移民局发出的问卷就逼人摊牌,然后把分数加在一起,看谁及格,谁不及格。 季力交白卷。 所以感慨万千。 他同外甥女说:“勤有功,戏无益,莫等闲白报少年头,空悲切。” 之之忍着笑,“可是也有人,有花堪折直需拆,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是一个浪荡子,并无惜取少年时。” “你还没有把浪荡十法传授于我。” “之之,你回去吧。” “跟我一起回家,舅舅,你就回心转意吧。” “之之,勉强没有幸福。” 季力把陈之送出去。 一直以来他把花生漫画翻译给她听,她抬着小面孔,焦急地问:“然后呢,然后呢,红发女孩有无爱上查理勃朗?” 一下子她的英语说得比他还好,现在还跑上来教训他,什么叫后生可畏,季力有彻底了解。 季力眼眶都红了。 老实说,他不愿意孩子们长大,那样,他就不老。 之之在马路上犹疑,探完母亲的兄弟,她牵挂着自己的兄弟。 之之一直等电话,也许他们还要差遣她,没有指示,她才不敢贸贸然再度找上门去。 踌躇好一会儿,她才回转家去。 一进门,祖母便说:“陈知还不肯回来?” 有祖母多好,舅舅没祖母,没人关心他,他干脆失了踪,只当作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生过。 “来,之之,我有事同你这个女大学生商量。” 之之脱下平跟鞋,这一阵子她连穿半高跟的兴致都没有。她老是悲哀地想,这种时节,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之之,你姑姑要把我们接到加拿去。 之之不由得急起来,“奶奶你这一把年纪,一动不如一静。” “你爷你有点心动。” “祖母,你怎么能走,到了那边,谁侍候你,西方国家老人没有地位,都被赶到老人院去,”之之一时情急,出言恫吓,好好好寂莫孤苦的。” 老祖母并不糊涂,笑道:“你姑姑的意思是,叫我们卖掉这间祖屋,去她那边入股买大房子。” 之之怔住。 “奶奶,你同我爹商量过没有?”她急问。 老祖母不作声。 这件有点复杂,两老手中有点资产,此刻享用余荫的是陈开友这一支,但是他妹妹要藉移民令父母把财产转移到她名下。 之之有口难开,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姑姑,这可怎么办? 大树一走猢狲恐怕就要四散,哪里再去找这么一大进房子,届时恐怕之之真要搬到小公寓去。 一浪接一浪,一事接一事,之之低下头,不知如何应付,难怪祖母要同她商量,最好由她去转告父母。 只听得奶奶说:“你爷爷听说可以天天去钓鱼,心就活了。” 之之明白爷爷的心意,种花种花钓鱼都还是其次,爷爷活了七十多岁,最怕乱,他经历大小战争,越发珍惜太平清静的日子,如今不管还能活多久,或三五七年,或十年八年,都希望到一个安安定定的地方去。 恐怕他的心思早已定了。 “之之,不如你也来吧。”祖母轻轻说。 已经用到这个来字,之之不由得叹气搔头皮。 “之之,适当时请把这件事告知你父母。” 她成了情报转运站,倘若是专门发布好消息倒还罢了,可惜生活中棘手新闻居多。” 什么才是适当时候?趁父母高兴时一盘冷水浇下去,抑或乘他们苦恼对索性落井下石,以毒攻毒? 之之束手无策。 在公司里她还可以实行卸膊,拖延,混赖,在家里可不能这样应付至亲。 祖父出来扭开电视,讪讪地问:“同之之说了没有?” 祖母说:“之之很为难。” “那么就由我来讲吧。”祖父拍拍之之的手。 之之的视线却盯在电视荧幕上,新闻报告员说:“……该名学生领袖的全篇谈话,将于今晚十时正播放,请观众注意。” 之之霍地站起来,他们已经安全了,她又乏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紧紧闭上双目,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看情形哥哥可以很快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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