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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如果陈在——我叹一口气。

  我讷讷的执笔,水玲珑的倩影又回来了,我写水池旁,幻丽的灯影中,她的诡异与迷人。

  大清早,着人送到沈礼的出版社,报章的外电报道,皇后生辰盛况,图片也刊出来了。皇后的宾客中,有外地的王子,王子身畔坐着水玲珑。小小的花边:“王子为水玲珑的风采倾倒。为此多留一天,邀她结伴同游。”

  难怪未有回港。

  蓓娜送来咖啡,看到桌上的文件原封未动,说:“波士,贺寿回来,仍是心神不属,到底有何心事?”

  “告诉你,你又不懂。”

  “我懂,情怀不是诗,心事浓如酒。”

  我妨不住笑:“小姐,别乱掉书包。”打开文件,看到来自罗省的传真,询问新店的事宜。蓓娜道:“银行和当地的地产公司都追问,波士何时决定店址。”

  “好,让我看看。”蓓娜退出,我把报纸放在一旁,思绪拉回现实。工作好处是,可以使人暂忘感情上的困扰,批阅各式文件,翻看各地资讯。古表拍卖会又在伦敦举行了,去电伦敦分店的经理,着他必须去看看。抬起头,已时近中午,欲站起来,蓦地一阵晕眩,我按着桌,但觉心口郁闷,头痛欲裂,整个人虚虚浮浮。

  蓓娜刚推门进来,好的助手,永远是“及时雨”。她看我的神情,忙拨电话。张医生来家里看我,道:“睡眠不足,体力透去。”留下了药,我虚弱的道:“大忙人,怎么会赶来。”

  他收拾着药箱,道:“大忙人也得吃午餐,这是我的午餐时间呢。”给我注射过后,道:“劝你又不听,再不要胡思乱想,单是工作是不会做坏人的。”

  我别转脸。理论我也会说。他道:“药物会助你松驰,好好的睡。”

  “张某,”我软弱的唤住准备离去的他:“告诉我。”他望定我,如果不是虚浮无助,如果不是抑郁病中,我一定不会说;然而,此刻,我倦得连说话也乏力,人一软弱,什么也抖了出来:“告诉我,关于她。”

  “谁?”

  “水玲珑。”

  他一怔,喃喃:“竟是她。”

  “她来自何方?她现在何处?”

  “以为我是神仙吗?”

  “你一定知,你与她们相交甚深,你一定知。”我低叫,抓着他的手:“她与白冰的合约定于何年,何日届满?她会有自由吗?她签的约不会是终身的吧?张某,告诉我。”

  “说你染病,你又那末清醒,说你没有病吗?你却痴痴迷迷,段君,你的洒脱哪里去了。”

  “她最喜欢什么,你告诉我。”

  “如何能够打动她?告诉我。”

  张彦皱眉,把我的手放进被窝里。一向最坚强的人都有他软弱的时刻,我的心在叫。针药使我的眼皮沉重,朦胧中只听到张某一下叹息:“原来你的致命伤在此。”

  沉沉睡去。

  脑中无数影像盘旋,思潮起伏——传说远方有一块石,名唤三生……

  我与她呢?我们的名字能否并列?

  仿有一把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回荡:不怕迂回,只怕情真。喃喃梦呓,迷迷惘惘。

  醒来仍觉头昏脑胀。张眼,四周昏黑,腐蚀了,不晓得睡了多久,我想爬起来,只觉全身乏力,每根骨头都在痛,唇干舌燥。

  我忍不住呻吟。

  “醒了?”一把声音轻轻问。

  我认得那把声,蓦震,疑是梦,想说话,喉间却哽哑,说不出话来。

  柔软的手抚着我的额。

  我看到她的脸。

  我叹了气,不是她。

  陈拨着我额前的头发,道:“给你一杯开水。”她站起来,亮了灯,我眯起眼,心中不知是甜是苦。

  她的水来了。我支撑着坐起来,呷了一口,她盘了鬈的秀发,有几绺掉下来,髻拘得很松,很匆忙吧,脸上没脂粉,坐床沿的椅子上看着我。

  我的精神好转,道:“你们的声音相似。”

  “我与谁?”她竟然问。

  “水玲珑。”

  她垂下眼。

  “你的姐妹。”

  “我没有姐妹。”

  “她……”

  “她是我妹妹,”陈悠然一笑:“满意了?”

  “你妹妹现在何方?尚与王子一道?”

  陈摇摇头:“回来了。”我追问:“你怎知道我的住址?”

  她咬咬唇:“张医生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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