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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的遗产有好几百万吧?”赵伯芬沉不住气。

  “没有,只二十万美金。”

  “那也不少呀。”赵月娥敌意地看着我。

  “我还不肯定会把钱占为己有。或许会捐奖学金。”

  “将来等我女儿中学毕业,再去考阿姨给的奖学金吧。”赵月娥轰然笑出来。

  赵怡芬慢条斯理地说:“徐小姐,我们也根本没想过她会把遗产给我们,你别误会,给不给陌生人与我们无关。”

  我又吃惊。

  赵怡芬说:“她与我们感情一向不和,一年也不见一次面。”

  我拿着玻璃杯,喝一口茶,维持缄默。

  不见姚晶父母的影子,但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房中缓缓摸出来,很小心翼翼,灵巧地,小心扶着墙壁,步步为营,她在学走路呢。

  我心中顿生无限母爱温情,很想叫出来,没有用的!无论你多么小心,你无法与命运争论,人生的步伐早在你没有出生之前已经注定,不必再枉费力气。

  她走得顺了,渐渐大胆,双手离开墙壁,摸到我这边来,脚一软,欲跪下,我在那一刹那扶起她,怀中忽然多了个肥大的小宝宝,一时不舍得放松,她也就顺手搭住我的大腿靠着。

  赵月娥说:“我的小女儿。”

  这么可爱的一对孩子,姚晶的遗产为什么不给她们?

  我并不明白。

  “她一心要脱离我们去过新生活,我们也不便妨碍她,造成她的不便,你说是不是,徐小姐?”

  赵怡芬说:“我们与她同母异父,我俩的父亲早就过身,母亲再嫁后才生下姚晶,所以一直没有来往。”

  我听着只有点头的分。

  赵怡芬又补一句,“你也不是外人,我相信你同她是心腹,不然一百几十万,怎么会交在你手中。”

  赵月娥说:“可是来看看我们是否需要钱?”

  我默认。

  “钱谁嫌多?”赵月娥苦笑道,“不过她的钱我们不敢用。”

  这是什么意思?

  赵月娥又说:“我丈夫是开计程车的,手头上有三部车子,自己开一部,两部租与人,生活是不用愁的。我姐姐呢,她是知识分子,在官小教书有二十多年。我们不等钱用,况且母亲说过,她一切早与我们无关,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管不着。”

  在这个客厅待久了,感觉得一股寒意越来越甚,自脚底心凉上来,没有点暖炉的原因吧,窗外有霏霏雨。

  难怪孩子们穿得那么臃肿。

  坐久了我也仿佛变成她们的一分子,可以一直絮絮谈到天亮,以一个“她”字代替姚晶,她们不愿提到小妹的名字。

  所不同的是,我对姚晶没有恨,只有爱。

  爱及欣赏。

  我说:“也许老人家嫌她人戏行,”我停一停,“你们不应有偏见。”

  “我们?我们巴结不上她。”赵月娥的反应最快,什么话都得一吐为快,是雄辩界的英才,尽管生活范围那么狭窄,她有她的主张,她有她的权势。

  她随即叫大女儿:“大宝,去把糕点蒸一蒸热,妹妹肚子饿。”

  那大一些的女孩马上进厨房去,本来她一直含着一只手指在一旁听大人讲话。

  我问:“老人家呢?”

  “送到澳门去了,过两个星期才接回来。他们很伤心。”

  “张煦有没有来看你们?”

  “张什么?”赵月娥想不起来。

  大姐提醒她:“是她现在的丈夫。”

  妹子“啊”了一声。

  我一听便听出语病来。什么叫做现在的丈夫,难道还有以前的丈夫。

  问了她们也不会说,我自手袋中取出卡片,分给她们。

  “有什么事,请同我联络。”我说。

  赵月娥说:“吃了糕点才走嘛。”

  端出来的糕点并不是广东年糕,是上海的八宝饭。我生平最大的弱点便是对上海甜品永远垂涎,忍不住坐过去拾起筷子,自女孩子手中接过糯米饭。

  “你们不是广东人?”我搭讪地问。

  赵月娥拧一拧女儿的面孔,“粤人哪有这样好的皮子。”

  这倒是真的。姚晶那雪白的皮肤,令人一见难忘。

  “来这里很久了吧?”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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