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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做生意也要快,这叫看先机,拔头筹;领导,莫跟风。”

  岑宝生点点头。

  “我们走吧。”

  那一边,换上礼服的罗林出现在舞会里,他在人群中找到穿金黄缎子大蓬裙的收女士。

  他看到他,一呆,身不由主,被他带到舞池。

  “你来做什么﹖”

  “我特地来道歉。”

  “什么?”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我的恣意放肆,我深感歉意,我衷心赔罪。”

  想到他自己的出身,多年艰苦挣扎,这个女子给他的帮助,今日,她又愿意让步,他双目通红。

  她楞住半晌,没有流泪,但是舞步踉跄,她点点头。

  “我原宥你。”

  这时,宴会嘉宾鼓起掌来,“致辞,致辞。”

  他们把波宝拥上台去,她在台上往下看,那金发美少年已经离去。

  不愧是老手,她抑扬顿挫地把一早准备好的讲词读一遍,忽然,她开始饮泣。

  众人大声鼓掌。

  这时,金瓶已在岑宝生的私人飞机上休息。

  她忽然说:“宝生,你不怕?”

  岑抬起头,“怕什么?”

  “怕我偷你的财物。”

  他大声笑,“我的即是你的,我不会偷我自己的东西,你也不会。”

  金瓶知道她找对了人。

  她闭上双目假寐。

  岑宝生轻轻说:“能够原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金瓶不出声。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型十二座位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飞过,漆黑一片,金瓶却不觉惊惶。

  她握住岑宝生的手。

  “金瓶,我们结婚吧。”

  金瓶点点头。

  他与她都没有亲人,都不打算邀请朋友。

  相识遍天下,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万一挂漏,反而不美。

  他们只打算在当地报上刊登小小一段结婚启事。

  金瓶决定送自己一件大礼。

  她把沈镜华给她的头发样版拿到化验室去。

  她很坦白:“我想看看,这绺头发的主人与我有否血缘关系。”

  化验人员答:“那很简单,请你也留下一绺头发。”

  金瓶回家等待消息。

  举行婚礼那日上午,她接到化验报告。

  “两个样版绝不相同,你与那人毫无关系。”

  金瓶只啊了一声,挂上电话。

  沈镜华找错人了,她与齐教授并非父女。

  主婚人催她,金瓶套上当地人叫嫫嫫的宽身花裙走到花园。

  岑宝生替她套上一枚简单金指环。

  孩子们一字排开,载歌载舞,园子里酒香花更香,金瓶微微笑。

  她有心事,岑宝生何尝不是。

  他一早已把头发样版换过,何必节外生枝,失去的早已失去,存活的也已侥幸活下来,世上只有她与他岂非更好,要一大堆亲人来干什么。

  他把塑胶袋里的头发换过,且莫管齐础是否同金瓶有血缘,他根本不想知道。

  金瓶最终拿到化验室的,是他岑宝生的头发,他要保护妻子。

  他们驾车到山上,热带雨林郁葱葱遮住整个平原,他说:“这片土地,我赠于你。”

  金瓶点头。

  接着半年,她什么也没有做,守在家中,看书、写字,教孩子们折纸,做手工。

  时间过得很快,黎明即起,转瞬亦已黄昏,她与丈夫形影不离。

  初冬,她同他说:“宝生,我有一件事要做。”

  他想也不想,“我陪你去。”

  “这件事,不需要人帮忙。”

  “我不会放心。”

  “大江南北,我走了多少路,我有我本事。”

  岑氏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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