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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她一双慧黠眼睛晶光闪闪,神情沉着,这是一个有本事的女人,这不是任何人的情妇。

  只听得她开口问:“你是妻子,那么,那位呢?”

  洪枣只得回答:“我是姊姊。”

  精次看着午牛,“叫你回家呢。”

  午牛不忿。

  洪枣还未开口,那红宝不知好歹,发作起来,“你晚晚不回家,我得独自守屋里,多累,我不干了,闷死人——”

  洪枣推她一下,叫她噤声。

  精次看着她俩,虽然同样粗糙,仍然分得出层次,年纪大一点这个比较会做人。

  果然,洪枣轻轻问:“午牛,你还是我兄弟否?”

  午牛脱口回答:“当然。”

  “那么,跟红宝回家。”

  红宝撑起腰瞪着午牛。

  精次在午牛耳边说:“去吧。”

  午牛知道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只是心酸。

  精次轻轻提醒他,“明朝送我飞机。”

  午牛点点头。

  红宝自心底欢呼,“嘿!”

  精次有点厌恶,她从未见过那样邋遢女子:身上有气味,廉价人造纤维衣裙若干地方已经脱线,似从来没洗过,鱼网袜钩破,鞋头踢得脱色……”

  也许,这就是午牛世界里的女子。

  这也就是午牛。

  司机恭送他们三人出门。

  洪枣没想到如此顺利,由此可知,那女子的自信非同小可。

  豆泥把他们载回家。

  洪枣叮嘱:“别吵了,隔墙有耳。”

  两个年轻人都在气头上,进屋关门,碰碰嘭嘭,各自灌啤酒。

  午牛愈不说话,红宝愈要挑衅:“与我结婚很难为你?你特别高贵?你有损失?”

  午牛瞪着她,“你看你,像只夜叉。”

  红宝把啤酒瓶掷向他:“你是谁,你这asshole,你这jackass,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在酒吧拖地板洗厕所,什么东西!”

  红宝伸出双臂,用力推向午牛,叫他撞到墙上。

  午牛也动气,想推回红宝,一想,她是女人,于是他握紧双拳。

  “打我呀,scumbag,我拿刀子插死你,我这生人未曾见过阳光,此刻为筹一点医药费又遭你这种sob侮辱——”

  她抬起椅子丢向午牛,闹出巨响。

  一时所有浊气委屈上涌,红宝号啕大哭,坐倒在地。

  这时有人大力敲门。

  午牛也生气,怒喝:“在自家屋内吵架也不行?走开。”

  门外回答:“移民局调查员史密与布朗。”

  他们两人一呆,真是屋漏兼夜雨。

  两人不得不静下来,午牛顺手把椅子扶好,走去开门。

  红宝仍赖地上哭泣。

  午牛心灰意冷,已不理后果,打开大门,让两个调查员进屋。

  史密一见两人大家吵骂,连忙扶起红宝,“午牛太你且别生气——”

  红宝答:“我不气恼,这人不是我丈夫,你们把他带走,递解出境,撵他回祖家。”

  午牛走到窗前,背着他们,不发一言。

  红宝把话说尽,出了口气,但心中悔恨。

  布朗找到张椅子坐下,温言相劝:“婚姻这件事,本来不易,需互相迁就磨合,唉,我也不是什么专家,我自己也离了婚…….”

  气氛有点难堪。

  史密说:“布朗,他们在气头上,今日不是探访时候,我们改天再来。”

  这时红宝手机响起,她连忙接听,果然,有时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灵粮护理院?是,我是甄红宝,她已经咽气,我马上来。”

  红宝收起电话,轻声说:“两位,家母恰恰辞世,我要赶往办事,对不起。”

  她泪流满面,开门离去。

  布朗不忍,“午先生,你可要跟着走?”

  午牛摇摇头。

  “我们不知道有人病重,这段日子想必难过。”

  午牛搓搓脸,低声说:“我好想回家。”

  “你们都年轻,可以熬过难关,这些挫折,会使你们更坚强。”

  大牛不语。

  布朗女士说:“可以看得出你们其实关心对方,她上一次对你好,是什么时候?”

  “她煮云吞面给我吃,手艺非常好。”

  “是不是,你呢,你又如何回报她?”

  “我洗清所有衣服,包括内衣裤。”

  布朗笑,“我们要告辞了,你赶去护理院,还来得及”

  大牛送他们到门口,真没想到两名调查员会成为婚姻辅导

  布朗走到门口,与同事说,“唉,贫贱夫妻百事哀。”

  史密却乐观,“他们不穷,他们年轻,他们相爱。”

  “相爱吗?”

  “这样吵,当然爱得不得了,谁会同陌生人吵闹。”

  “他们是真结婚?”

  “百分百真实,你我见过多少假婚,人前恩爱如胶如漆,互相啄吻,为取得蓝卡,这对年轻人可没做戏。”

  “还有第三次家访。”

  “希望他们克服难关。”

  午牛并没有到护理院。

  红宝精神异常,他是陌生人,无从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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