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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以后的晚上,每次听见飞机升空那尖锐震耳的引擎咆吼声,邱晴便想,曾氏一家是否在这只飞机上?

  秋去冬来,朱外婆把手工业搬到天台去做,争取阳光,邱晴有时陪她。

  手工业也有潮流,朱外婆现在做的是编织夹花毛衣,酬劳非常好,同做塑胶花不可同日而语。

  红色底子,织出一只只黑色的小狗,配金色纽扣,三天便织好一件。

  邱晴躺在天台石板上打瞌睡。

  “外婆你有没有见过我父亲?”

  “跟你讲过千百次,没人知道你生父是谁。”

  “我长得可像他?”

  “没有人知道。”

  “真奇怪,没有父亲也会长大。”

  “我父母都没有,还不是照样活到六七十。”

  邱晴失笑,转一个身。

  天台的门被推开,三个高大男子上得来见人便问:“谁是邱晴?”

  邱晴一骨碌站起来,“我。”

  “请跟我们合作,接受我们问话,”他们前来展示身份证明,“我们是廉政公署职员。”

  邱晴心底“哎呀”一声,来了。

  朱外婆亦站起来,红色毛线自膝间掉下,滚得老远。

  邱晴带他们下去,开了门。

  “你一个人住这里?”他们问得彬彬有礼。

  真的不一样了,在邱晴记忆中,跟着蓝应标走的那票人,见了人习惯吆喝,根本不讲规矩礼貌。

  其中一人取出一张十公分乘十五公分的黑白照片,“请告诉我们,你可认得照片中的人。”

  邱晴双眼落在照片上,相中人是蓝应标。

  她已经练习过多次,很平静地答:“我不认得。”

  “我们有线报说他曾经时常在这里出入。”

  “我不记得,也许他是我母亲的朋友,家母交游甚广。”

  “令堂去世有多久?”

  “快两年了。”

  其中一位年纪比较轻的端张椅子坐在邱晴面前,“你肯定不认得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邱晴一点儿表情也无。

  “令堂过身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这个问题多么狡猾,邱晴眼睛都不眨,“家母去世后,这里没有招呼过客人。”

  陋室空空,一目了然。

  “你有没有收过外地寄来的邮包信件汇票?”

  “我家在外地没有亲友。”

  那年轻人温和地说:“如果我们需要进一步问话,希望你协助。”

  “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仍然维持那种语气,“人的记忆力很奇怪,一时想不到的东西,日后也许会浮现。”

  邱晴冷冷答:“许多老人家都有这个毛病。”

  那年轻人讶异了。

  如此陋室,住着出色的明娟,已经罕见,她居然还这样聪明。

  他取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我叫马世雄,有事的时候,请与我联络,譬如说,你忽然见到一个不应该在这一带出现的人,或是,你忽然想起一些什么,要与我们商量,都欢迎你打这个电话。”说完他站起来。

  邱晴不语,尾随他们身后,把他们送出去。

  回来她把精致的卡片收到抽屉里。

  竟有那样整洁的男人,曾易生已经非常整齐,却还有所不及,那调查员的皮肤,头发、衣着,全部一尘不染,双手伸出来,还带着药皂气味,这样的人,无异是有点洁癖的,怪不得要从事这个行业,想必不能容许社会或任何地方藏污纳垢,邱晴想到这里笑出来。

  在街上,那一组调查人员在交换意见。

  “你可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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