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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地笑,“可不是,真说到我心坎里去。”索性承认了,她也拿我没奈何,这个同父异母的姊姊非同小可,要防着点。

  宋家明很少说话,他的沉默并不像金,像剑。我始终认为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在他面前也错不得。

  聪慧的白纱裙到处飞扬,快乐得像蓝鸟。差不多的年龄,我是这么苍白,而她是这么彩艳,人的命运啊。

  天人暮后,水晶杯盏发出晶莹的光眩,我走到花园一角坐下,避开勖聪恕。

  勖聪恕并不讨厌,只是我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男人给女人的印象就是这么尴尬。相反地,又有一些男人一看便有亲切感,可以与他跳舞拥抱甚至上床的。韩国泰不是太困难的男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可以成为情侣,但渐渐会觉得疲倦,真可惜。

  我坐着喝水果酒,因为空肚子,有点酒意,勖家吃的不是自助餐,排好位子坐长桌子,八时入席,我伸个懒腰。

  有一个声音问:“倦了?”很和善。

  我抬头,是位中年男土,居然是短袖衬衫,普通西装裤,我有同志了,难得有两个人同时穿得这么随便。

  “嗨!”我说,“请坐。”

  陌生的男人在我身边坐下来,向我扬扬杯子,他有张很温和的脸。

  “一个人坐?”他问。

  我看看四周围,笑着眨眨眼,“我相信是。”

  他也笑,“你是聪慧的朋友?”

  我点点头。“才认识。”

  “聪慧爱朋友,她就是这点可爱。”陌生人说。

  “那是对的,”我对他说,“当然勖聪慧绝对比我姜喜宝可爱,因为勖聪慧有条件做一个可爱的人,她出生时嘴里含银匙羹,她不用挣扎生活,她可以永永远远天真下去,因为她有一个富足的父亲,现在她将与一个大好青年订婚……”我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是我有什么?我赤手空拳地来到社会,如果我不踩死人,人家就踩死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情愿他死,好过我亡,所以姜喜宝没有勖聪慧可爱,当然!”

  陌生人呆在那里,缓缓地打量我的脸。我叹口气,低下头。

  我说:“我喝了几杯,感触良多,对不起。”

  “不不,”他说,“你说得很对,我喜欢坦白的孩子。”

  “孩子?”我笑,“我可不是孩子。”

  “当然你是,”他温和地,“在我眼中,你当然是孩子。”

  “你并不是老头子。”我打量他。

  “谢谢。谢谢。”他笑。

  我喜欢他的笑。

  “你对这个宴会有什么感想?”他问。

  我耸耸肩,“没有感觉。”忽然我调皮起来,对他说,“这是有钱人家子弟出没的场合,我或许有机会钓到一个金龟婿。”我笑,“不然我干吗来这里闷上半天?”

  他也笑,“那么你看中了谁?”

  “还不知道。”我说,“有钱不肯花的人有什么用?五百块钞票看得比耗子还大。”

  “你是干哪一行的,小姐?”他很有兴趣。

  “十八猜。”我说。

  陌生人笑,“你是学生。”

  我罕纳,“真奇怪,我额头又没凿字,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

  “来,喝一杯,姜小姐。”

  我们俩碰杯,一饮而尽。

  花园这角实在很美,喝多水果酒之后,情绪也好,这个中年人又来得个风趣,而我正在香港度假,别去想过去与将来的忧虑,今天还是愉快的呢。

  “你一个人来?没有男伴?”

  我摇摇头,抿抿嘴唇,“他们都离开我,我没有抓住男人的本事,我爱过他们,他们也爱过我,但都不长久。”

  “但你还很年轻。”他叹息。

  “我已说得实在太多,谢谢你做我的听众,我想我该去跟聪慧说几句话。”

  “好,你去吧。”他说。

  我向他笑笑,回转客厅,聪慧一把拉住我。

  “你到哪里去了?二哥哥到处找你。”她说。

  我答道:“躲在花园里吃老酒。”

  聪慧睨我一眼。勖聪恕的座位明显地安排在我身边。我客气地与他说着话:哪种跑车最好。西装是哪一家做得挺。袖口钮不流行,男装衬衫又流行软领子。打火机还是都彭的管用。

  宋家明也来加入谈话,话题开始转入香港医生的医德。宋家明是脑科医生。我听得津津有味。他冷静地描述如何把病人的头发剃光,把头骨锯开,用手触摸柔软跳动的人脑网膜……勖聪憩“啧啧”连声。聪慧阻止他:“宋家明——宋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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