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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是一条美丽细致的项链。“古董?”我问,“真美!像维多利亚时代的。”

  “你应该戴这种,”勖说,“秀气玲珑。”

  “是,老爷。”我说,“谢谢老爷。”

  “别调皮了。我肚子饿,咱们吃饭吧。”他拍拍我肩膀。

  我们坐下来。勖存姿对头盘没有意见,称赞牛肉香,他喜欢沙律够脆。上甜品时,我到厨房去,亲自等苏芙喱从烤箱出来,然后置碟子上捧出去。

  他欢呼:“香橙苏芙喱。”他连忙吃。

  然后他怀疑地把匙羹放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苏芙喱?”

  我并不知道。我做苏芙喱是因为这个甜品最难做。

  勖存姿吃数口又说:“我们厨师并不擅长做这个。”

  “他不擅长我擅长。”我说。

  “你——?”

  我从没见他那么惊异过,我的意思是,勖存姿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

  “你。”他大笑。“好!好。”

  我白他一眼,“吃完了再笑好不好?”

  “谢谢你。这顿饭很简单,”他住了笑,“但我真的吃得极开心。”

  我看着他。

  “让我抱你一下。”他说,“过来。”

  我站起来走过去,他抱一抱我。我指指脸颊:“这里。”我说。他轻吻我的脸,我吻他唇,他很生硬。我很想笑。如果有观众,一定会以为是少女图奸中年男人,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自然,把我抱得很紧很紧。我再一次地诧异,我轻声笑道:“你把我挤爆了。”

  他放开我。

  我把他的手臂放在我腰上。

  他说:“年轻的女士,你作风至为不道德。”

  我蹲在沙发上笑。

  我们还是啥也没做。我拢拢头发。

  我说:“我知道,你在吊我胃口。”

  勖存姿也大笑。

  我把那条项链系上,他帮我扣好。我用手摸一摸。“谢谢你。”我说。

  “早点睡吧。”他说,“我要处理文件。”

  “你去过伦敦了?”我问。

  “嗯。”他答。

  我上楼,坐在床沿看手上的戒指,不禁笑出来,勖存姿形容得真妙。麻将牌,可不就像麻将牌,我脱下来抛进抽屉。因为我没有见过世面。我想:因为我暴发,因为我不懂得选优雅的东西。没关系,我躺在床上,手臂枕在头下。慢慢便学会了,只要勖存姿肯支持我,三五年之后,我会比一个公主更像一个公主。

  我闭上眼睛,我疲倦,目前我要睡一觉。

  明天我要去找好的法文与德文老师,请到家来私人授课,明天……

  我和衣睡着了。

  5

  ……一定是清晨,因为我听见鸟鸣。

  睁开眼睛,果然天已经亮了,身上的牛仔裤缚得我透不过气来。天,我竟动也没动过,直睡了一夜。我连忙把长裤脱掉,看看钟,才八点,还可以再睡一觉。

  身后的声音说:“真服了你,这样子可以睡得着。到底是小孩子。”笑。

  是勖存姿,我转过去。“你最鬼祟了,永远这样神出鬼没。”

  他走过来。“我不相信你真的睡得熟,穿着这种铁板裤能上床?”

  “你几时做完文件的?”我问。

  “不久之前。上来看你睡得可好。”

  “我睡得很好,谢谢你。”我白他一眼,“没被你吓死真是运气。”

  他笑说:“真凶,像一种小动物,张牙舞爪的——”

  “关在笼子里。”我接下去。

  “你有这种感觉?”他问。

  “过来。”我说。

  “你说什么?”他一怔。

  “我说过来。”我没好气,“我不是要非礼你,勖先生,你的羊毛衫的钮扣全扣错了。我现在想帮你扣好。”

  他依言走过来。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命于人吧。

  我为他解开钮子,还没有扣第一粒,事情就发生了。

  也该发生了,倒在床上的时候我想。已经等了半年。很少男人有这样的耐心,这么不在乎。

  我并不想详加解释与形容。

  第二天他开车送我到圣三一。

  下车时候我吻一下他的脸。我问:“你还不走吧?”

  “明天我们去巴黎。”他说,“已经讲好的。”

  我点点头,他把车子驶走。

  迎面走来丹尼斯阮。这么大的校舍,他偏偏永远会在我面前出现。

  “那是你的男朋友?”他讽刺地问,“那个就是?他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我一径向课室直走去,不理睬他。

  他拖住我。“别假装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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