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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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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莲娜问:“会不会是因为那姓于的小子?这个书还读下去干什么呢,不过是个幌子,反而误了正经事。”直抱怨。 她也许是第一个央求女儿不必再继续求学的母亲。 守丹讪笑,“你不是一早同侯先生讲好的吗,我的教育费是最主要条件之一,忘了?” 招莲挪气呼呼,“狗咬吕洞宾,这上下你想想除了我还有谁为你好?你若能正式嫁入侯家,也好叫我放心,与其读书,不如在正经事上用工夫。” 守丹眼角都不看母亲,“为我好,还是为你好?” 她不屑地回房去写信。 “心扉,将来,最出卖我身份的会是我的一双手,在佣人走了之后,我曾做粗活达一年之久,本来不算细结的手变得更为粗糙,我常常把它们收藏在口袋里。” “守丹,为一双手而发表伟论,可见你心情已大好,手是我们的工具,不是装饰品,不必介怀形态,应当讲究它们的实力。” 侯书苓的消息终于来了。 罗伦斯洛像是有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样子,黑眼圈,胡须茬,所以讲,什么工作都不易做。 一坐下来便说:“侯老先生做了一次心脏手术。” 一句简单的话解释一切。 他拭一拭汗:“刚刚度过危险期。” 招莲娜问:“侯老先生什么年纪?” “侯书苓是他中年才生的孩子。” “他有什么事,侯家全副身家都是侯书苓一个人的了?” 罗伦斯洛瞪招莲娜一眼。 守丹问:“侯书苓很紧张吧?” 罗伦斯洛想,这才是人讲的话。 守丹又说:“大概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他了。” “你猜错了,他约你今晚见面。” 守丹问:“为什么他从不亲自开口?” “梁小姐,”罗伦斯洛笑,“你也总得赏我一口饭吃吃。” 那日罗伦斯洛失陪,或是说,侯书苓不用他陪,梁守丹则从来没要过他陪。 他感喟说:“守丹,只有你不曾看不起我。” 守丹想起陆小姐说过他似只老鼠,有点同情。 守丹温和地答:“你对我们母女特别好。” “你母亲也待我不薄,我们都不是坏人。” 守丹笑得弯下腰来,“你不是她的女儿当然这样说。” 对粱守丹来讲,招莲娜所有的苦衷与苦楚都不及出卖女儿来得严重。 5 那一夜守丹穿一件肉色网纱钉珠片的衣裳,在烛光下看去,好像没着衣服,只见闪闪珠片,同她脸颊一般晶莹。 侯书苓轻轻说:“我敬漂亮的梁守丹一杯。” 看上去倒是没有比平日更疲倦。 他说:“家父大病。” 守丹颔首。 “病榻上念念不忘我这个儿子,”侯书苓牵牵嘴角讪笑起来,“我心中实在难过。” 守丹说:“你们感情很好。” 没想到侯书苓答:“不见得,皆因我特别不争气,所以累老人花精神。” 守丹大奇,“但我听说你是很能干的人。” 侯书苓看着她年轻的脸,笑了,“你自何处听来?” 守丹有点不好意思,“江湖上是那样传。” 侯书苓笑意更浓,“你是江湖客?” 守丹大胆地说:“我不是,但是我能令你笑。” 侯书苓一怔,她说得对,他摸摸自己的面孔,多少个日子没有笑过,怎么一见这少女就情不自禁地笑完又笑,这确是她的魅力。 守丹接着问:“有没有其他的人令你笑?” 侯书苓摇摇头。 守丹纳罕,“一个也没有?” 侯书苓感喟,“一个也无。” 他脸上的憔悴更甚,那种倦意,简直从灵魂深处钻出来,累积了不知多久,不是睡它一觉可以解决,也不是放一个月大假能够松弛下来,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厌倦,酒色财气,以及更大的名利,都不再能使他的精神振作,他倦得甚至已无力兼顾快乐与悲伤,侯书苓最大的宏愿也许是第二天不必再起床,那样,在下一世,也许有机会化身成为一个精神奕奕的年轻人。 守丹问:“你为何疲倦?” 他轻轻答:“告诉你,大抵你也不会明白。” 的确是,守丹甚至不了解为什么招莲娜会累,但她对侯书苓的憔悴没有共鸣。 “你有没有看到我身上的重压,我的负担,我的包袱?” 守丹摇摇头,“没有。” 侯书苓颔首,“是比较难看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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