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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秘书周到而客气,告诉她:“侯先生出门去了,这次完全没留下联络地址号码,他决意休息一个月,不问世事,临走前说,公司被吞并也好,垮下来也好,他全不关心,对他来说,只有好,以后不必操心了。”

  守丹沉默,这当然是极之动人的敷衍话,但,如果拆穿它,徒然使自己下不了台,一点好处也无,识趣者无论如何不会轻举妄动。

  过一刻守丹对秘书说:“说我渴望听到他的声音。”

  秘书大力应是,看样子也是个出色人才,不逊于罗伦斯洛。

  到这个时候,守丹才发觉,她不是不留恋从前生活的。

  躺在床上,她像是听得有人按铃,连忙问:“谁,是罗伦斯吗?”

  女佣应道:“不,不是,没有人。”

  守丹只得翻身再睡,过一刻又似有人进房来,笑着叫她,守丹一惊,又再问:“是否叫我出去应约吃饭?”

  女佣再次应:“小姐,没有人。”

  守丹见睡不好,索性起来找罗伦斯洛,但他昔日的电话均告取消,他似有心脱离往日的生活,从头开始。

  一个个故人都回避她,不想让她再勾起他们的回忆。

  讲得难听点,梁守丹已不是受欢迎人物。

  她只得颓然起身写信。

  “心扉,我夹在两个世界当中,两头都寂寞,又开始怀念母亲,像是听到她咳嗽声,开酒瓶声,叹息声,原来曾经一度,我们的确相依为命过——”

  写到这里,守丹掷下笔,这是她前所未有的动作,以往天大的委曲,只要可以告诉心扉,内心已经平和。

  她斟出一杯酒,学母亲那样,仰起头,喝下去。

  那边厢于新生到了家,放下行李,淋完浴,拨了好几个电话,就出门去了。

  他目的地是新伴侣杂志社。

  推开玻璃门进去,一位编辑小姐迎出来,“是于先生吧,请坐请坐。”

  于新生在书稿堆中找到一张空椅子坐下。

  那位编辑小姐说:“新伴侣杂志创刊至今已有二十三年,我并非第一手编辑。”

  于新生问:“心扉信箱是否由第一期开始?”

  编辑小姐答:“是。”

  “收到的读者信多不多?”

  编辑小姐诧异地笑:“于先生,你不是我们的读者吧?”

  “此话怎说?”

  “心扉信箱在十多年前相当受欢迎,渐渐读者水准提高,这种形式的信箱已成为笑柄,新伴侣将之取消,已经好几年了。”

  于新生一怔。

  “我们不停改良革新,使刊物可以配合新一代读者口味。”

  “中央邮政一○○号,不再属心扉信箱所有?”

  “取消已经长远了。”

  “还有没有读者写信来问问题?”

  “有,不过收件人不再是心扉。”

  于新生仰着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编辑小姐有点不置信,“你怀念心扉信箱?”

  “啊,不,”于新生定一定神,“我表妹是心扉的读者,请问,我在何处可以找到她?我想同心扉女士联络。”

  “于先生,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根本没有心扉这个人。”

  什么?

  “心扉是一个杜撰的名字,不是任何人的笔名。”

  “那么,”于新生大吃一惊,“答读者信的是什么人?”

  “是编辑部同仁,谁有空谁答,每期不同人负责,反正我们只得一个宗旨,便是鼓励读者,叫他们乐观向上。”

  “是否所有的信都可以得到回复?”

  “那是没有可能的事,心扉信箱在全盛时期,每星期收好几百封信,我们不过是随意抽十封八封出来回答而已。”

  “没有心扉这个人?”

  “你说得对。”

  于新生又问:“心扉信箱取消后,剩余的读者信怎么办?”

  编辑小姐有点尴尬,“我们去年装修过写字楼,丢掉许多无用之物。”

  于新生呆半晌,终于站起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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