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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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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最近发生的事,每件都与香雪海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叮噹说得对,有很多时候,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怪不得别人。所以他们说,性格控制命运。是我要维持原则,让轻薄无理的人得到惩罚。 不到第三天,我便收到一小盒录音带,由香氏企业挂号寄出。 我焦急地放入录音机聆听。 是香雪海的声音:“关先生,首先要多谢你的合作,在录音带上留言。” “我已经把陆氏孤儿院事件调查清楚,正如你说,这种趁人危急之时显威风的职员,是树大有枯枝,管理制度不当下的恶果,已将此人开除,永不录用。” “至于那六万元赞助费用,查实去年已支付过一次,本年度通货膨胀率约百分之十五,故应增涨九千元,现在支票已交陆氏孤儿院。明年请直接与我秘书联络。” 她的声音理智、沉着、清晰、平静,令我听后半晌作不得声。 这究竟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个无理取闹的香雪海? 抑或香雪海是个两面人,平时斯文有理,一旦碰到月圆之夜,会变成狰狞可怕,驾驶那艘黑色魔鬼型快艇四出破坏? 我把录音带交叮噹,却没有跟她说明,带中的声音属于香雪海。 叮噹鼓掌表示胜利。 “恶有恶报,那个公关活该。”她说。 “这是你未婚夫千辛万苦,遭人白眼后得回来的成果。” “要我如何报答你?” 我狰狞地扑上去——“你的肉体,呵呵呵!” 后来叮噹请我吃饭,在嘉帝斯。 情调无疑很美,但我俩并没有喁喁私语,握着双手凝视双方,我们激烈争辩一个问题。 叮噹的结论是:“男女是无法平等的。” “不尽然,”我说,“一些女人利用天赋本钱,生活得很愉快,她们除了怀孕生子,什么也没做过,而她们的丈夫,却不堪回首话当年,身为老婆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这么可怜的男人?” “怎么没有?”我夷然,“你见闻简陋。” 刚在这个时候,有两夫妻过来同叮噹打招呼,把她拉了过邻桌。 叮噹虽不嗜交际,朋友还是很多的,他们在副刊写写的人,很容易出名,于是似是而非的仰慕者一大群,听肉麻的话多了,自我膨胀,叮噹虽控制得不错,有时候还是很露骨。 我独自喝杯酒,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接触到对面一桌,我呆住。 这不是香雪海? 黑衣服黑头发,持杯独酌,杯中琥珀色的酒荡漾,衬得她目光如水。 这女人的一双眼睛有魔力。 我欠她一个情,应该趁这个空档连忙搭讪地走过去。 她像是随时随地会消失在黑暗中,我要把握机会。 但我的脚还是慢了一步,叮噹回来了。 “怎么了,大雄?”叮噹问我,“每次出来吃饭,你都带着一个怪表情。” 叮噹的身形不过略阻挡一下,果然,当她坐下来,香雪海已经消失了。我几乎怀疑那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我吁出一口气。 结帐时候,领班说:“香小姐替你付过,关先生。” 叮噹很诧异,“怎么搞的,她仿佛一直在盯住我们。” 我回她一句:“香港有多大?” 我应该一个箭步冲上去向她道谢。 我真迟钝。 香港虽小,再要在茫茫人海遇见她,并不是容易事。 我们的生活如常,在平凡中制造高潮,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为求把宝贝的时间杀掉,各忙各的,咫尺天涯,朋友也不一定时常见面。 一日叮噹阅报,向我说:“盛传很久,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么热门的消息你都不知道么?” “我从不看娱乐版。” “高尚的人啊,你不晓得你错过了什么。” “什么?”我纳罕,“有什么令我遗憾终身的消息?” “赵三公子追求孙雅芝。” “孙雅芝是什么人?” “电视红星,你生活在外太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你生为关家的人,死为关家的鬼。” “但赵三是我们的朋友不是?这孙某不是个好女人,我们应当提醒赵三。” “我齿冷,叮噹!”我吃惊,“时维公元一九八二年中,你仍存着这种封建的思想?孙女星是不是坏女人,连你都知道了,赵三会不察觉?” 我说:“赵三岂是个胡涂天真的少年郎,你何必替他担心,看样子你是妒忌了,叮噹,你看不过眼那个低贱的女艺员居然有机会往上爬,是不是?是不是?”我使劲的把脸凑向前。 叮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当心我反脸。” “叮噹,少管闲事,人家自有分寸。” 叮噹不愧是聪明女,马上改口说:“我不过是说笑而已。” “这种笑说不得,切记切记。” 叮噹犹自纳闷。 “叮噹,你这个新女性,一经考验就原形毕露。”我取笑她。 她问我:“我的原形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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